潘鼎新立即肅立。
“貴軍門率鼎軍接著劉軍門之後,防守賈魯河尉氏至扶溝一段。此段淤沙較多,開挖工程量大。貴軍門務須督部疏浚淤塞,嚴加守衛,不得放走捻匪一騎一兵。”
潘鼎新痛快地接受軍令。
接著,曾國藩命劉松山率部守扶溝至周家口一段的賈魯河,張詩日部防守自周家口至槐店一段的沙河,槐店以下責成安徽皖軍防守,朱仙鎮至開封一段,則由河南豫軍防守。淮河水面由黃翼升水師負責。開封至考城一段由張樹聲、周盛波防衛。陳國瑞仍駐守清江浦運河。鮑超霆軍隨曾國藩左右以護老營。各路人馬調遣完畢,劉銘傳發言:“今日中堂調兵遣將,防守沙河、賈魯河,將捻匪困死在豫西一帶,用心深遠,但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奏效的,恐怕眾人不一定都能理解。卑職就聽說官中堂講這是守株待兔,最迂最笨的辦法。今後怕的是浮議四起,軍心動搖,日久鬆懈。”
劉銘傳的意思分明是叫曾國藩再堅定大家的信心。曾國藩笑著說:“防守沙河、賈魯河之策,從前無有以此議相告者,劉軍門建立之,本部堂主持之。凡發一謀舉一事,必有風波磨折,必有浮議搖撼。從前水師之事,創議於江忠烈公,安慶之圍,創議於胡文忠公。其後本部堂率水師,一敗於靖港,再敗於湖口,將弁皆不願留水師而要上岸,靠的是堅忍維持,才有日後之振。安慶未合圍之際,祁門危急,湖北糜爛,群議皆謂撤安慶之圍援救武昌,也是靠堅忍力爭而後有濟。至於金陵百里之城,孤軍合圍,群議皆恐蹈和、張覆轍,本部堂不以為然。厥後堅忍支撐,竟以地道成功。辦捻之法,既然尾追、守城都不得力,現在唯一可行的便是河防。諸位只要有本部堂剛才所說的堅忍之志,必可收得成效。”
安徽巡撫喬松年不贊成這個辦法。他認為防守是被動的,乃下策,上策是追擊殲滅,追擊的關鍵在訓練好馬隊。應嚴責李昭慶瀆職之罪,用重金到口外購得好馬,訓練出好騎兵,有五千強勁的騎兵,再配備目前的陸師兵力,一定可制捻軍於死地。他不明白曾國藩為何要出此勞而無功的下策,莫非年邁力衰,失去了往日強打硬拼的鬥志?他本欲從根本上否定這個蠢主意,但終究沒有開口。朝廷將剿捻之事責之於曾國藩,辦不成自然由他負責,與己何干?再說皖軍防守的這段,河寬水急,天塹一道,只要稍稍留心,捻軍便插翅難逃,何苦去頂撞老頭子?何況他帶兵多年,老於謀算,此策說不定也有可能成功。喬松年以愨誠的態度說:“中堂所說的堅忍二字,確是我輩為官打仗的要訣,不獨河防一事須如此。卑職當以此二字訓誡皖軍,定要將槐店到潁州府這段防線,把守得如同鐵桶一般。”
曾國藩滿意地點了點頭。
“中堂,防河拒捻誠為良策,不過,豫軍所防的這段並非河流,全是沙土。沙土挖壕,隨挖隨塌,不能成形。眼下天氣熱,又不能以凍土築牆。從朱仙鎮到開封雖只七十里,但卑職實無把握守住。”說話的是滿頭白髮的衰朽老者、河南巡撫李鶴年。他從湖北巡撫任上接替原巡撫吳昌壽還不到半年。李鶴年心力衰竭,不想多任事,深知由於吳昌壽的軟弱無能,使得豫軍跋扈不能控制,因此顧慮很多。這幾天傷風,說不了幾句話就咳嗽起來。咳了幾聲後,他撫住胸口說,“中堂先前有令,捻匪在哪省,哪省應負剿滅之主任。目前,捻匪麇集河南,豫軍理應主動出擊,現在以大量人馬防守朱仙鎮至開封府,任賊匪在境內囂張,今後若言路責備卑職株守一隅,不顧全域性,卑職亦難當此責。”
去年,御史劉毓楠參劾河南巡撫吳昌壽縱容豫軍騷擾百姓,吏治昏庸,朝廷命曾國藩查訪。曾國藩派員暗查,證明情況屬實,朝廷革了吳昌壽的職,將李鶴年從武昌調了過來。誰知李鶴年比吳昌壽好不了許多,且豫軍欺侮他年老不知兵,更不聽約束。曾國藩在心裡嘆息:偌大的中國,要找幾個真正能勝任的督撫都不容易,人才缺乏到了何等嚴重的地步!他本想用較為嚴厲的口氣敦促李鶴年,但轉念一想:這樣氣衰膽小的人,你再兇他,他不更虛怯了?再說,咸豐七年自己在荷葉塘守父喪,就出山之事與朝廷討價還價時,時任都察院給事中的李鶴年上奏,請朝廷即命奪情出山,仍赴江西及時圖報。在困難的時候,李鶴年給予了他重要的支援。
因為有這層關係在內,曾國藩的話完全是另一種語氣:“李中丞,開封府附近的地理,本部堂都細細查勘過,誠如貴部院所說的,沙土覆蓋,挖壕築牆都有困難,但也得委屈弟兄們了。至於其他,中丞可不必多慮。今後無論何等風波,何等浮議,本部堂當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