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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受!

“家父可能正因為自恃才高,又對世事不在乎,才弄得做了二十年的官,至今仍只是一個從四品知府。”聶緝槻想到同是年齡相彷彿的老鄉,曾國藩已貴為大學士,而自己的父親卻屈沉下僚,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本想奚落父親兩句,但那將有失人子之道,必會招致老伯的反感,便改為這樣兩句自認得體的話。

“你說對了一部分,但要害沒有抓住。”曾國藩緩慢地撫摸鬍鬚,心裡想說,人生的貧富窮通,吉凶壽夭,皆由命定,不由人力做主。轉念一想,這些話不能對後生晚輩講,那樣將會使他們失去上進之心,安於現狀,不思奮發。天命和人力之間的關係太複雜了,一個弱冠少年如何吃得深透!這必須在經歷過數十年風風雨雨、遭受過多少次失敗與成功之後,再回過頭來作一番細細的咀嚼,才可能有切身的體會。父兄教子弟,上司飭部屬,只能鼓勵其充分發揮人力的作用,知難而進,遇險不退,功可強成,名可強立,方可指望其有所造就。

“老伯,家父官運不濟的要害在哪裡?”聶緝槻是個要強的人,深為父親的宦途多艱而惋惜,卻不知其中緣故何在。曾國藩是個成功者的典範,又是父親的老友,他的一兩句指點,也可能是自己甚至包括父親幾年幾十年冥思苦想都悟不到的。

“你還年輕,說出來你一時也理解不了,哪年我跟你父親見面時,我們兩個老傢伙再去談吧!”曾國藩又端起茶碗。略一說話便舌端蹇澀的毛病,不但未見好轉,近來反而更甚了。

“仲芳,你為何一人來到此地,幹起洋務來了?”這是曾國藩很感興趣的問題,他對聶亦峰異於常人的教子之方感到奇怪。自己雖然請人教紀澤、紀鴻的英文,也對紀鴻鑽研數學很支援,前幾年右目未失明時,夏夜裡常指著星空教兒女們識星座,但要把紀澤、紀鴻送到機器局來專攻洋務,這個決心總下不了,到底還是走中舉中進士點翰林的正途光彩得多。

“我是跟著姐丈來的。”

“你姐丈叫什麼名字?”

“他叫陳順發,廣東人,在造船廠當匠師,楊提調把他聘請來的,我於是也跟著姐丈到了機器局。”

“你父親同意嗎?”曾國藩的背離開藤椅,身子向前傾了幾寸。

“家父開始也不同意,說我剛中的秀才,要在家操習制藝,好考舉人進士,繼承家業。姐丈從小在香港長大,對世界局勢看得清楚,便來勸家父,說洋務是當今的新事業,最有前途,造炮製船是中國的必需,既為國家作貢獻,自己又學到真本領,一輩子不愁沒飯吃。家母思想最開通,她也勸家父不要把中進士點翰林看得高於一切。還對家父說,你也是進士出身,至今不過一知府,若丟掉烏紗帽,什麼事都幹不了。仲芳學造槍炮輪船,今後為國家立了大功,說不定皇上會賞他一個大官。家父見姐丈在廣東備受撫藩臬的器重,年薪比他高得多,又見我對舉業不感興趣,一心想幹洋務,於是也同意了。我家兄弟多,繼承父業的人有的是。今日中國不缺官,當官的人多得很,我真不願意去湊熱鬧。”聶緝槻說到這裡笑了一下,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來,滿臉稚氣可掬,心地單純可愛。

曾國藩很喜歡,誇道:“你的選擇是對的,中國不缺翰林,也不缺官員,中國缺的是造炮製船的人才。好好幹,前途光明得很!”

聶緝槻受寵若驚,喜得臉孔紅通通的,燦若朝霞。

“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曾國藩心裡默默地念著,他已從心裡喜歡眼前這個少年了。他一向認為凡辦大事,以識為主,以才為輔,先不論其才具如何,單就這份見識來說,此人將來便有辦大事的可能。

“仲芳,傅蘭雅先生說你有經營管理之才,你對機器局的經營管理有些什麼看法,跟老伯我說說吧!”曾國藩慈愛地望著聶緝槻,似對他寄予極大的希望。

“老伯親手創辦的江南機器製造總局,是中國最大的船炮製造之地,它的地位和影響遠遠不是上海炸彈局、蘇州機器局、金陵機器局以及其他機器局所能比擬的。江南總局這些年來在老伯、李中堂以及容會辦、楊提調等人的領導下,取得了令人瞠目的成就,填補了中國船炮製造的空白。它的豐功偉績,永遠彪炳史冊。”

聶緝槻滔滔不絕的恭維話,使曾國藩很滿意。“擅長言辭,頭腦敏捷”。他在心裡這樣估評著。

“江南總局本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但諸多原因限制了它不能長足發展,其中最大的問題在經營管理方面。老伯,不是侄兒危言聳聽,這方面若無得力的改進措施,江南總局將不會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