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藏家頭人領著家丁追捕兩個逃跑的郎生奴隸。幾聲槍響,一男一女皆中彈身亡,死去的女子懷中還抱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正當頭人的戰刀砍向小孩時,馬德文的父親出手相救,用最好的茶葉和幾塊銀元換回孩子的性命,並將他帶回松洲撫養,取了個漢族名字為馬恆義。“馬鍋頭”是跑茶人對馬幫頭領的尊稱。因為茶道上的許多地方荒無人煙,缺乏給養,一般馬幫成員的吃、喝、拉、撒、睡都要嚴格的控制。馬幫吃飯的時侯,總是由帶隊的頭領掌勺,從鍋裡分飯給所有成員,所以才得了“馬鍋頭”這一稱呼,而趕馬的夥計則被稱為“馬腳子”。
“恆義啊,最近茶道上出了什麼大事沒有?”馬德文比馬恆義長几歲,但從不在馬恆義面前擺東家的架子,僅用兄長的口吻同他說話。
“東家,這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遇到啥大事。只不過,在察木多同其他馬幫的朋友聊天時,倒還聽到些事兒。”
“啥事?莫非是茶葉行情看漲了不成?”這些年因為陳戊叛逆不訓,著實讓馬德文蒼老了許多,他不但對陳儒生交代的大事顯得灰心喪氣,對自家生意也疏於打理,整個人一天都沉迷於對《古蘭經》的研習之中,彷彿自己與世隔絕了。
“聽雲南茶幫的朋友說,江西的‘紅漢人’被國民黨軍隊給打敗了,正忙著四處流竄,很多人說,當局想把他們往大渡河方向趕,好變成石達開第二。”
“你家達生沒有來信?”
馬恆義聽了心裡一顫,搖了搖頭。馬達生是馬恆義的獨子,自幼與陳戊為伴,情同手足,這次也隨同陳戊一道投了紅軍,至今馬恆義沒有得到兒子的訊息,想到這裡,馬恆義低著頭,默默無語了。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但凡見過紅軍的人,都說他們是天上的神兵
“恆義兄弟,咱們相交多年,雖為主僕,但情同兄弟。今日是我馬德文教子無方,不但管束不了自己的孩子,還連累了你家達生。想想看,這達生多好的孩子啊,自幼跟隨你四處跑茶,咱山谷中哪條茶馬秘道他不知道?無論藏族官寨或是羌家部落,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誰人不知曉他的名號?我本打算過幾年,把這孩子調教好了,接你的位置,陳戊學成歸來接我的班,到了成婚之日,再給達生尋個好媳婦,隔年給兄弟你添個大胖孫子,天倫之樂,天倫之樂啊!”
說到這裡,馬德文泣不成聲,他弓著身子,敲著茶桌罵道:“都怨愚兄教子無方啊!教子無方!活生生地養出一個孽障,一個魔鬼啊!不但自己不爭氣,還帶壞了善良的達生。真主啊。。。。。。。”此時,房門的簾子後傳出了馬文英偷偷抽泣的聲音。
“東家!你這話就說重了!”馬恆義一反常態的站立起來,“先前要說怨恨少東家,我馬恆義的確有,咱嘉絨人對著菩薩說真話。這一路上我也尋思著,真的少東家帶著我家達生他們去當土匪了?少東家是我馬恆義看著長大,帶著成人的,我手把手地教他嘉絨刀法和藏家土話。少東家對我馬恆義那是沒得說,跟咱親生孩子一樣。您說,這樣的人能去當土匪?能殺人放火?能搶人錢財?我對著菩薩說,我馬恆義不信!”
“老爺,我到了察木多,聽了各地馬鍋頭說的見聞,咱現在放了十個心!” 馬恆義俯身對馬德文低聲說。
“什麼話?”馬德文急切地問。
“但凡見過紅軍的人,都說他們是天上的神兵,是神仙派到凡間救老百姓的好人。為啥?紅軍路過老百姓的村落,不搶不偷不放火,借了東西按時歸還,借了糧食人家給錢,光生生的現大洋!紅軍駐紮在人家村子裡,幫老百姓挑水掃地,一針一線不會丟失。給你講個笑話,湖南有個商人當時聽說紅軍佔了自家的店鋪,氣得昏了過去,連聲說道,完了,完了,咱的貨物非但不能保住,連店鋪也會被燒掉。他的家人為了安慰老人,偷偷地跑回去一看,天啊!貨物不但沒有少一件,屋內還打掃得乾乾淨淨,即使被紅軍當成床鋪來睡的門板,也被擦得油亮。那商人聽了後,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問四周的親人,是做夢不是?”
“東家,我馬恆義見過清朝的兵丁,見過民國的革命軍,見過來自高原的藏軍,您說說,這些當兵的人哪裡像個人樣?日他孃的!”很少說粗話的馬恆義啐了一口,“個個如狼似虎的,心子黑得像地獄裡的魔鬼。過個關卡子,孝敬了當官的,還要孝敬當兵的,倘若有一個臉色他看不順眼或是錢拿慢了的,槍托鞭子立馬就跟了上來。忍,忍,忍,我馬恆義忍了一輩子了,難道說要我的兒子也去忍,讓我的孫子也去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