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清晰的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漸漸透出五道紫紅色的掌印。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幾個孩子,你現在或許不明白,將來你會明白的。”
“不!是你不明白!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母親了,你還記得我們兄弟姐妹小時候,您帶我們出去賞山玩水的日子嗎?那時候的日子多麼無憂無慮,那時候我們的母親多麼淳樸慈愛。我寧願自己不是皇族的子女,我寧願您只是尋常百姓人家。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你就和外祖母一樣,覬覦他們李家的江山!”
“什麼叫他們李家?你別忘了,我也姓李。”
“不錯,你是姓李,可你是女人啊!”他又是用那種疑惑不解的憤憤之態怒視我,“女人怎能覬覦皇位呢?”
“女人又如何?我母親能做皇帝,我也一樣可以的。”
“皇祖母當年的行為就是一個錯誤,你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
“你給我住嘴,不許你說這些!”我已是怒不可遏,隨手抽了根柴木條便朝他身上打去,一下又一下,每使出一份力道,我就會多鬆一口氣,好像發洩得恰到好處,可同時我的心也像被刀片細細切割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我已被折磨的鮮血淋漓,遍體鱗傷。我看著兒子背上、肩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痕,腦海裡就像著了魔一樣越打他越來勁。不錯,我要懲罰他,我要他為自己的放肆與無知付出代價,我要他再也不敢對自己的母親心生異念!
卷一【盛唐篇】 第二十四章 誘殺將相 逃入南山
許是從那日起,薛崇簡對我再無母子情分,他的怨恨就如新發的枝丫一般,在那種特定年齡裡獨有的反叛與逆念情緒下茁壯成長,等到我漸漸發現時,那股怨念早已長成參天的大樹,不可動搖。
薛崇簡本是當年與我和李隆基一同參與討伐韋氏亂黨的,現在我和李隆基分庭抗禮,他毅然決然選擇了自己表哥那一方。雖然面對我的多加阻撓斥責,他一直敢怒不敢言,但我心中已然放棄了這個自己曾經最疼愛的孩子。
這段名存實亡的母子情誼終究是隻維持了短短一年光景。次年,玄宗李隆基便改國號為“開元”,表明自己欲勵精圖治,重創唐朝偉業的決心。
開元元年。七月。
李隆基終於還是到了下手的時候。七月三日,他與高力士等眾親信先發制人,誘殺了我安插在宮中的左、右羽林將軍和宰相。他又親自率領兵馬包圍了我的公主府,我手上的重兵早就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捕入獄中,而我背後的十幾個骨幹朝臣們也不知何時全被他一網打盡,一次性廢黜殆盡。此時的我就像只落水的野雞一般拼命拍打著翅膀,想要飛起來,尋找生路,可怎麼也飛不起來。
隨後,我在幾個死士的保護下逃入南山佛寺,走得匆忙,連幾個孩子都來不及帶走。他們因此而紛紛被捕。
七月六日,李隆基以我幾個孩子的性命相要挾,逼我速速回京,就範伏法。我無奈至極,只得返回。
我被囚禁的那幾日,只有兩個人來看過我。
第一個人,就是我兒子薛崇簡。他與李隆基一同前來,與其說是探望,倒不如稱作落井下石。我還清晰得記得他們的對話,我兒子就是那樣赤裸裸地在我面前斥責自己的母親,讓我臨死前都要心如刀絞的忍受著折磨。李隆基問他是否要為母親求情,他決絕地搖頭,連看也不看我一眼,用最惡毒的語言評述我的一生:“太平公主早已不是我的母親了,這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從皇祖母那一代開始便一直助紂為虐,殘害你們李家不少人的性命,如今她終於遭到報應了,皇上您應該當機立斷,將這種令人厭惡的女人快快處死,不要再讓她活在世上為害人間。”
那些話一字又一字,就像是蜈蚣蟲蟻一口一口啃齧著我脆弱的心臟,我怎麼會生出這麼沒良心的兒子,就算母親做的再不好,他也不應如此怨恨我!何況我是為了孩子們的將來,我又什麼不好的?我已經沒有堅持下去的動力了,我已經不想要再看那座金色輝煌的龍椅了,我做了一輩子的努力,到頭來只換回這些話,我還有什麼臉面繼續活下去?
“讓我和崇簡最後再說兩句話吧?”我用乞求的目光看著李隆基。
他戲謔地瞅著我,不出聲,心中又不知翻江倒海了多少詰問。
多麼恥辱,我曾經引以為豪的高貴的頭顱,居然會向這個黃毛小兒低下。真的是我錯了嗎?為什麼我的母親可以名正言順的做女皇帝,而我卻不可以?她是武家的後人,我卻留著李家的血脈啊!我不是應當比母親更有資格嗎?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