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之中,他日復一日的淚流滿面,動轍嚎淘大哭,為那些埋葬在冰冷而沉重的水泥預製板塊之下的亡靈們而悲傷,並把過錯全部歸結到他自己身上,希望能夠以苦刑補贖自己對遇難者所犯下的罪行。
為了讓父親徹底康復,何明閱讀了大量的心理學書籍,精心研習變態心理學及異變心理,並針對父親的病情,制訂了一套治療方案。
一天晚上,何正剛又陷入了悲苦的懊惱之中,他呼喚著何大壯的名字,用拳頭使勁的敲自己的頭,痛哭流涕倒在地上,他不住聲的大聲責罵自己的輕率與固執,乞求死者們的諒解,全是他何正剛的過失,才讓這些熱血的生命淪為陰獄孤魂,讓他們的家人淪為孤兒寡婦。他何正剛為多少個家庭帶來了不幸?無論何種責罰,都無法補償他給這些家庭帶來的終生的痛苦與悲傷。
正當何正剛悲慟萬分的時候,一陣怪異的陰風捲起,房門突然開了,悽迷的暈光之中,一個臉色略帶幾分僵硬的人站在門外,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著何正剛,何正剛嗚咽著,抬起頭來抹著老淚,仔細的看了看門外的人,他的哭聲突然止住了,一雙眼睛驚詫之極:“大壯?你是大壯?”
門外的那個人頭上戴一頂安全帽,身穿髒得看不出來顏色的勞動布工作服,他呆呆的看著何正剛:“大表哥,是我。”
何正剛遲疑不決的站了起來:“大壯,大壯,你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嗎?”
何大壯苦笑了一聲:“沒錯,我是死了,可大表哥你還活著。”
霎時間何正剛神色大變,一跤跌坐在地上:“大壯,我知道你死得冤,可是……可是大壯兄弟,生死有命……你怪不得我啊。”
“我沒有怪你,從來就沒有怪你。”只見何大壯向前一步,可馬上又退縮了回去:“大表哥,你因為我的事情而悲傷,我真的很感激,可是大表哥,如今你悲傷到了這種程度,不吃不喝,不茶不飯,損害了自己的健康,戕殘了自己的精神,搞跨了自己的意志,虛弱了自己的身體,讓大表嫂一家人為了你愁眉不展,痛苦不堪,我大侄子他們連工作都顧不上了就為了照顧你,可你還是想不開。你這樣做,就違背了為死者悲傷的原意了。”
“咯,咯,咯咯”呆呆的坐在地上,望著何大壯,何正剛喉嚨裡發出怪怪的聲音,兩眼發直,無辭以對。
只聽何大壯繼續說道:“大表哥,有件事你一定要弄清楚,你所有的悲慟,都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你並不是始作俑者,這麼大的一個工程專案也不是一個人說上就上的,大廈的倒塌跟你就更沒關係了,沒有人責怪你,也沒有人把過錯歸咎於你,你所有的贖補行為與負罪心理,對於我們這些已淪為鬼域的死難者而言更不具任何價值。”
何正剛伸長了脖子,狐疑的看著何大壯:“這麼說,大壯兄弟,你真的肯原諒我了?”
何大壯很不高興的瞪了何正剛一眼:“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說法,人生百年,誰能逃過一個死字?你說是不是?”
“那是,那是。”何正剛連連點頭。
何大壯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何必為了別人的生死跟自己過不去?”
何正剛詫異的摸了摸了臉,剛要表示贊同,突然聽到何大壯吼了一聲:“既然你明白這麼個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還會想不開呢?什麼話也不要說了,馬上起來,上床,閉上眼睛,睡覺。一覺睡醒,你就全都放開了。”
何正剛機械的聽從著何大壯的命令,爬到床上,閉上眼睛,很快就香甜的進入了夢鄉。這一經歷對何正剛的自責心理起到了決定性的修復作用,他在死者們的安慰與理解之下,很快進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等他第二天早晨起床之後,徹底忘記了夜裡所發生的怪異事件,這種遺忘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昨夜的事件與他一生所秉持的理念不符。
但是,經過那一次奇怪的際遇,何正剛的心理疾患卻奇蹟般的康復了,他恢復了原有的威嚴與體面,恢復了生活的信心和勇氣。從此以後,經常出現在電視螢幕裡親切慰問群眾的何正剛,就天天出現在菜市場和魚販子們樂此不倦的討價還價。一代風雲人物,到此終歸頤養天年
除了市中心那堆為鼠穴所佔據的廢墟,國際展覽中心大廈的記憶也漸漸為台州市民所遺忘。
3)
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何正剛都是一個和善而威嚴的老人,接近六十多歲的年齡,腰身筆挺,身材高大,兩鬢斑白,頜下鬍鬚颳得乾乾淨淨,顯得比兒子何明還要精神,一雙眼睛更是透著說不盡的笑意,笑眯眯的看著兒子帶回家來的這個張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