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丟籌碼,下注,押莊,連猜都懶得猜,直到他在桌上摸了一把,上面只有絨墊子,抓不到一片籌碼。有個大漢往他肩上狠狠拍了把,哈哈大笑起來:“小子,還想著下注吶!醒醒吧,你都輸光了!”
賈成舟被人推下了桌,跌跌撞撞走出了賭場。外頭氣溫驟降,霓虹也滅了一半。他在空寂的街道上緩行,路邊販賣食物的異國人正在收攤,乞丐們扯下用來易容的臉皮和假髮,紛紛回巢。他經過斷魂街路口,沒有再走進去。他走進街角的電話亭,從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掏出僅剩的一枚硬幣投了進去,播了一串號碼。
聽筒裡傳出“嘟——嘟——”的聲響,那頭的林禮始終沒有接起電話。他在電話亭裡呆了一會兒,直到有個男人在外面拍著玻璃讓他快點出去。他扯起大衣的領子走出電話亭,朝男人說了句抱歉,往林禮家走。路上結著薄薄的冰,在他的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禮住在一幢商業樓的底層。賈成舟看到那間房子裡亮著盞孤燈,燈火好像還左右打著擺。他熟門熟路地在門外的水兜下找到了鑰匙,可門並沒有鎖上。他吃不準林禮在搞什麼鬼,小心地推門進去。他試探地叫著林禮的名字,從輕聲到大聲。屋裡沒有人回應,他將門從背後帶上,又往前走了一步。
玄關的地板上油膩膩地積了一層東西,賈成舟在上面滑了兩步,重重地摔了下去,整個人紮在一攤蜜似的液體上。他驚慌地摸了兩把,碰到一樣厚重的東西,他能分辨出那是人的肉,觸手溫度尚存。
恍惚之間警報聲乍然響起,紅藍相間的光從外面灌進來,照亮了天花板,也照亮了林禮被打得稀爛的頭顱。賈成舟全身是血地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他從後門撤退,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逃,逃,逃。。。。
他把外套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一路奔向車站。突兀襲來的驚懼讓他忘記了寒冷甚至是無助。他拼了命地跑向車站,他隱約聽見鐵軌和汽笛交奏在一起,逃,逃,逃。。。。。他為什麼要逃跑?他都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乞丐又開始擺攤了。他衝上去向一個癩頭乞丐借錢。那個乞丐一臉驚詫地望著他,居然還是把錢給了他。去吧去吧,乞丐對他說,晦氣鬼,別在這兒擋我的生意。
他在售票廳裡買了張單程票,那列火車開往一個遙遠偏僻的地方。他看著票上那個陌生的地名,發現其中有個字他也不會念。
賈成舟順利地登上了列車,車在他身下震了下,緩緩開了起來。車輪碾著鐵軌的聲音和汽笛聲同時響起,逃,逃,逃。
車越開越快,他趴在視窗往後面看著窗外的景物急速往後退去,這才想到一個名字,周軌。
☆、惡毒的王子和公主
李約在一張單人沙發上歪著,手裡轉著把通體烏黑的槍。一隻光禿禿的燈泡在他頭上左右搖晃。
“線人林禮。”李約回味著這個稱號,“你要知道,不是什麼線都可以接的。”
林禮被兩個男人摁在地上,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張嘴卻是嘩嘩的鮮血直流。他被打落了四顆牙齒。
李約讓槍在手上轉了最後一圈,雙手握住了槍柄,彎下腰看著林禮。他騰出一隻手,接住從林禮嘴裡流出的血,往槍口抹了一圈,說:“我再問你一遍,你告訴了藍特我們要暗殺他,對吧?”
林禮伏在地上,像座巨大的肉山,顫抖著爭辯:“我也是靠這個混口飯吃啊,李先生,我對您半點惡意也沒有哇。全怪我眼光淺,沒想到會給您帶來這些不方便,我發誓。。。。求求您了,別殺我——”
李約笑了,他說:“有意思。”說完扣動扳機,朝林禮腦袋上射了六槍。
槍是經過消音的,亮光在林禮頭上綻開的時候只是悶響了兩下。伴隨著更沉悶的一個聲響,林禮塌在地上,成了一坨死肉。李約嘆了口氣,他喜歡砰砰的槍聲。
槍口的血被子彈帶出的溫度燃得炙燙,愈加鮮豔流暢地往下滴落。李約從沙發上站起,吩咐兩個手下:“收拾好痕跡,快點撤吧。”這時茶几上的電話響了,叮鈴鈴——叮鈴鈴——
手下面面相覷,又一同望向他們的老大。李約看了眼震動著的電話,走吧走吧,他說,老闆都死了還接什麼生意吶。
第二天早上,潘淑在餐桌邊上疊著報紙,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哦了聲。李約正睡眼惺忪地敲打著一隻雞蛋,隨意地問了句:“你哦個什麼?”潘淑笑迷迷回答:“那個賈成舟走了。”
李約乜著眼嗤笑了聲:“那又怎麼樣?”
潘淑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