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礁裡左盤右旋一陣,然後彎向北山,沿著筆直的巨頭巖絕壁伸進港去。船開到巨頭巖下,主帆的下桁幾乎擦住了左舷的岩石,格里菲低頭察看右舷——船下水深不足兩英尋,水底的暗礁如一把利劍矗立。小艇在前面一邊引路,一邊阻擋石壁彈回的水波,一陣清風忽而從背後颳起,他抓緊時機指揮“拉特勒”號全速前進,“拉特勒”號果然無需拉縴,便輕鬆地穿過這一大片珊瑚礁,駛進灣內。事後方知,船也受了一點兒擦傷,但傷勢極其輕微,連銅皮也沒有劃透。
福阿蒂諾港灣展現在面前。這是一片圓形水面,直徑八公里左右,四周鑲著一圈白sè的珊瑚灘,在珊瑚灘和毫無生機的火山內壁之間是一段綠茸茸的短坡。火山岩峰戀好像一個個鋸齒環抱在內壁頂端,它們阻擋住信風吹來的流雲,宛如戴上了白sè的帽子和銀項圈。根蔓纏縛的藤蘿和攀緣向上的小樹,從每一個風化的熔岩縫隙和角落中爬出來,一眼看去,就像是熔岩上泛浮著綠sè的沉渣。涓涓細流伴著層層薄霧,從數十丈的山腰迴旋跳躍,飛流直下。溫暖、cháo溼的空氣裡還散發著黃花肉桂(肉桂:常綠喬木,樹皮叫桂皮。可做香料和藥材。一般開白花,此處為黃花肉桂,生長在南太平洋——譯者注)的濃郁花香,使得這神奇的島嶼越發美妙了。
“拉特勒”號伴著飄忽不定的微風開進港來。格里菲令小艇回船,拿起望遠鏡觀察海岸。他看不到任何動靜。這座海島似乎還在熱帶烈ri的烘烤下沉睡著。也不見迎候的人群。在北岸的灘頭上,一排排椰子樹隱蔽了身後的村莊,只見存放獨木舟的船塢裡插著一根根烏黑的船槳。那艘陌生人的縱帆船正平穩地立在沙灘上。船上船下都沒有人影。等他們駛到離岸只有五十米左右時,格里菲才把鐵錨拋進四十英尋深的海底。若干年前,他曾在港灣zhong ;yāng做過測量,水砣下去三百英尋還沒有觸到湖底。按照一般估計,就算福阿蒂諾是座活火山,它的口深也不會超過這個數字。正當他們的錨鏈忽忽啦啦地衝出鏈孔時,幾個土著婦女身穿飄飄蕩蕩的“阿胡”服(“阿胡”:土人服飾之一種——譯者注),頭戴花冠,一個接一個跑到落灘帆船的甲板上來。同時,在她們不易察覺的大划艇裡,格里菲發現一個土人,他偷偷跳到沙灘上,一頭鑽進小樹林的綠帳之中。
水手們忙著收帆、束繩、架船篷、將帆腳索和復滑車捲成停泊狀態,大衛?格里菲在甲板上踱來踱去,試圖在陌生的縱帆船以外確定有沒有令人不安的跡象,但他一無所獲。不錯,他曾聽到一聲微弱的槍聲從巨頭巖那邊傳來。但只響了一聲,再無反應。
又過去一個小時,船長格拉斯依舊捂著高高的一摞毯子。他雖然不再發抖,卻像下雨似地淌起汗來。
他聲音微弱地說:“再有半小時,我就好了。”
格里菲道:“好極了。島上異常沉寂,我準備上岸去找馬塔阿臘,看看形勢。”
船長jing告:“這幫人不好對付,要多長几隻眼睛。如果一個小時回不來,務必送個信來。”
格里菲掌著舵,手下的幾名賴爾塔爾水手弓身起漿。小艇靠上沙灘以後,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在那艘縱帆船船篷下站著的幾個女人。他親切地揮了揮手,她們幾個咯咯咯地笑了一陣,也揮手致意。
“塔洛法!”他叫了一聲。
她們知道這是在向她們問候,卻回答:“約拉鈉”(“約拉納”:也是問候的意思,但因口音不同,發音與“塔洛法”有別——譯者注)。格里菲一聽便知,這些人是從社會群島來的。
“華海因島。”格里菲的一個水手立刻說出了她們的島名。格里菲問她們從何處來,她們果然咯咯咯地笑道:“華海因。”
格里菲用塔希提語悄悄地說:“這船好像是老杜普伊的嘛。沒什麼大事兒。喂,你們說呢?這是不是‘維爾塔’號?”
水手們跳出小艇,輕輕地將它拖上沙灘,同時漫不經心地瞟了瞟那艘大船。
陶特說:“正是‘維爾塔’號。七年前,它被吹斷了中桅。在帕皮提又換了新的,但比原來的短了八、九尺。就是那一杆。”
“你去跟這幾個女人談談,賴爾塔爾島和華海因島近在咫尺,你肯定會認識她們的。儘量探聽一些情況,要是白人出來,別和他們爭吵。”
格里菲邁步走上沙灘,一隊寄居蟹(寄居蟹:寄居在空螺殼裡的小蟹,屬海洋節肢動物——譯者注)歪七扭八、撲撲簌簌地從他腳下爬過去;然而,椰子樹下空空如也;連一隻哼著鼻子拱地的豬都沒有。地上落著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