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相手中總共才兩萬兵馬,給我帶來的五千,剩下的如果再往這邊調,池州那邊怎麼辦?萬一守不住蘄州,咱們可就連退路都沒了!”陳友諒瞪了鄒普勝一眼,咆哮著補充,“至於朱重八,連遠交近攻你們也不懂麼?他已經有了廬州和半個安慶,再趕來救咱們一次,另外半個安慶也得歸了他!到時候,咱們一樣是要仰人鼻息!”
“那,那。。。。。”鄒普勝聽得似懂非懂,眨巴著眼睛,嘴角不停濡囁。
就在此時,城外又傳來一陣連綿的角鼓之聲。緊跟著,千戶張定邊又跑了進來,先衝鄒普勝拱了拱手,然後大聲彙報,“阿三,壞事了。官軍這次來真的了。倪文俊的人,還有答矢八都魯的人一起逼上來了。黑壓壓地根本看不清多少!”
“該死!”陳友諒聞聽,再顧不上跟鄒普勝生氣。抄起一具重金求購來的望遠鏡,舉在眼前,快速向城外張望。
只見金色的晚霞下,大隊大隊的倪家軍,又開始向蘄州城靠近。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數十個由蒙元官兵組成的方陣。槍如林,刀如雪,巨大的盾牌舉在陣前,組成一道道移動的城牆。
“轟!”“轟!”“轟!”“轟!”架在敵樓和馬臉上的六斤炮,果斷開火攔截。但由於距離過於遙遠,大部分彈丸都落在了方陣之間的空地上,徒勞地激起一團團濃煙。
偶爾一枚彈丸命中目標,瞬間將官兵的方陣炸出一個巨大的塌陷。蒙元四川行省丞相答矢八都魯的衛隊策馬衝過去,砍翻驚惶失措者,迅速恢復方陣的秩序。令其隨著鼓角的節奏繼續緩緩前行。
“轟!”“轟!”“轟!”“轟!”倪文俊手中的重炮手們也重新振作士氣,操縱著屬於自己的六斤炮,遙遙地跟城頭上的昔日袍澤展開了對轟。敵樓和馬臉上的火炮不得不放棄對蒙元官軍方陣的阻攔,調整角度,奮起迎戰。雙方的炮彈於晚霞下你來我往,在半空中拉出一道又一道淒厲的尾痕。
粉紅色霞光中,擔任前鋒的倪家軍繼續向城牆推進,不緊,不慢。這次,走在最前方的變成了盾牌手。每一個人,都用力推著一面齊肩高的盾車。木製的車輪“吱吱呀呀,吱吱呀呀!”,奏出一曲嘈雜又刺耳的旋律。
大銃手、弓箭手、長矛兵、攻城鑿。。。。。。,其他各式各樣的兵種,在盾車之後,排成一條長長的縱隊。每個縱隊和縱隊之間,都保留著相當寬的距離。哪怕再遇到一次大銃齊射,也不會像先前那樣,付出巨大的傷亡。
“四斤炮,四斤炮給我開火!”陳友諒越看越驚心,越看越覺得頭皮發乍,舉起令旗,大聲呼和。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分佈於城頭各處的四斤炮快速做出響應,將一輪又一輪彈丸砸向三百步之內的敵軍。他們堪稱訓練有素,每一輪射擊,都能打翻幾十名進攻者。然而對方過於分散的陣形,卻令四斤炮的戰果很難再繼續擴大。身經百戰的倪家軍精銳,也絕不可能因為區區幾十人的傷亡,就立刻開始士氣崩潰。
“轟!”“轟!”“轟!”“轟!”“轟!”“轟!”倪家軍手中的四斤炮,也努力向城頭開始反擊。雙方很快就又陷入對轟狀態,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但雙方的準頭都乏善可陳。往往對轟上三、四輪,才能偶爾蒙上一發。於整個戰局沒絲毫影響。
“停下,停下,不要上當!”陳友諒心中突然一凜,再度咆哮著揮舞令旗。倪家軍炮手的表現非常不對勁兒,按道理,沒有遮蔽物藏身的他們,應該儘量避免火炮之間的對決才是正理。可他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其中必有貓膩!
“注意,注意炮管,小心炸膛!”幾名有經驗的老炮長,也跳起來,向城頭的同行們示警。購自淮揚的火炮,按說都有連續發射三十次不炸膛的保證。但仗打到酣處,誰會還記得三十炮的限制?萬一其中某一門除了差錯,肇事者可是百死莫贖。
就在這個瞬間,西門右側的馬臉上,猛地傳來一陣巨響“轟隆隆!”。緊跟著,腳下的城牆開始來回搖搖晃晃。巨大的煙柱,於距離敵樓近在咫尺處湧起來,濃烈的硫磺味道四下翻滾。
“炸膛了!誰他孃的在操炮。老子剮了他!”陳友諒第一反應,就是六斤炮因為過度使用而炸膛。然而,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令他肝膽俱烈。幾隊正在幫忙搬運火藥的御林軍,忽然從腰間抽出佩刀,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大銃手亂砍。緊跟著,又一大隊御林軍沿著馬道急衝而上,手中火把毫不猶豫,就朝擺在城牆內側的火藥箱丟去。
“轟隆,轟隆,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