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乾手上的水跡,一邊聽他言語,卻依舊不回話。少眀見此,伸出長腿踢他,催道:“我到底行不行?你給個準話。”
程洛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回:“他們指的不是你的長相,是針對姿勢點評。”
“?”
“你可以仔細去看看尹然拉琴時的姿勢。”
“他?我沒怎麼注意……”抬頭回憶一番,他說:“好像,還行。也沒有太大的印象。”
“從小練出來的慣例姿態,很標準,所以在第一次看他拉琴時,我就能猜到他是以參賽為目的的選手型樂者。”
“這麼好啊?”
程洛看他一眼,回:“我沒有誇他的意思。”
“……我沒人樣要被說,他有人樣你也不待見,你們這些老師夠咋呼的。”少眀撓撓頭,不置可否地問:“那怎麼才行?要不你拉我一個看看?這麼久了我也沒正正經經的聽過一回,難保你是個捧不起的,仗著老教授的名號在學校裡騙吃騙喝。”
程洛一時無語,卻聽少眀繼續斜眼歪嘴的補上一句:“反正你是老混蛋。”
於是他打消了上床的念頭,徑直走去小屋,站在門外一招手,意思讓躺著的人也過來。
要得瑟就得顯擺到位。
邱少眀穿著睡衣,坐等在小屋內的單人沙發上,程洛則在大屋裡換上一身行頭,然後款款而入,進來時,氣質已被衣裝襯托的尤為不同。邱少眀看著他,下意識笑了,覺得這人確實有點耍寶的資本。
程洛始終不言不語,從旁處的架子上取來自己的提琴,託在手上看一眼,而後左手彎曲了提起琴把,右手垂弓,他深吸一氣,緩緩面對坐著的那人,再悠悠地邁步上前。
少眀看著他的一動一作,心神莫名其妙的聚攏起來,恥笑不出也讚歎不了,只是惶惶然看著對方抬眼撇自己一眸,而後合下半簾又微抬起下巴,琴身便出現在鎖骨處,慢慢卡位上陣,身體則在此時往後稍稍頓挫,又反作力般挺起胸膛,與此同時,左手也持弓而上。整個過程被完成得不緊不慢,條斯清明又張弛有度,自然地繃緊了觀看之人的神經。
少眀還未緩過神,程洛卻快而準的落下弓弦,與琴絃交匯出兩相迴轉之音,而後雙手配合不間斷,手指起落間在弦中快速彈跳,右手則以跳弓的運作來兩相配合,拉出一首快到忘乎所以的《無窮動》——
音色猶如黃蜂作襲,由遠至近由輕漸響,然後盤踞不前,好似啃襲著聽者的神智,時而尖亢時而沉惶的音快到壓迫窒息,令人聞而忘呼。邱少眀半張著嘴,眼睜睜盯著那五指所呈現出的跳躍,反彈到令他皺起眉頭。3分鐘的樂曲,程洛並沒有拉完整首的意思,只是挑選了其中某段,應時改編,用一分鐘的時間換少眀那無聲無息的觀與聽。最後,曲子在低沉的抽行中忽而走高,扯出一聲清明的尖銳音質,又猛然止於其間,令兩個人同時重重的呼喘起來……
程洛拿著琴,胸廓起伏著向後退走兩步,眼睛半眯著看向前方之人,眼神中似是帶著某種挑釁的成分。少眀卻始終未能將目光遠離他身,一分鐘的樂曲當真讓他聽至尾聲才發現自己未曾運作胸肺,如今已是一副求氣若渴的狀態,可饒是如此,他也憋不住的猛然而起,衝著前方跳叫:“這你也能拉?!我靠,《無窮動》啊!不是什麼人都能練的!靠,這是什麼手指……”他抓起程洛的左手翻看——天生的,這是要天生之才才有這霸氣,靠……
程洛站停在那裡,任他琢磨自己,良久後他抽出手,將琴放置妥當,便轉身去門口,對裡頭的人一招,說:“睡覺。”
少眀帶著笑意,乖乖走來他身邊,完全是副馴服後的膜拜狀態,悠悠地跟在他身後,經過大屋裡的試衣鏡前,少眀頓住身形,在鏡前微抬腦袋,擺出一副他先前所見的姿態,可又自覺不對勁,微調後他再次抬起手,做了個架琴的動勢,來來回回幾下,惹得程洛過來打他屁股,他才嘻嘻哈哈地蹦跳著逃回床上。
從此以後,邱少眀決心認真鑽研“樣子貨”的形態,但程洛並沒有刻意教他,只是提點說:“每首曲子都有它想表現的韻味和格調,這種表現從拉曲之初就該體現出來,這樣才能讓聽者融匯其中,到那時,所有的錯誤都不是錯誤,所有的規範也都不是標準,別人只是接受和聽取你的音樂而已——你自己揣摩吧。”他拍拍少眀的腦袋,拍出了對方一臉懵懂。
作者有話要說:文中參考曲目:
《無窮動》
http://music。baidu。/song/1147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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