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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廁看女人撒尿。

別看在臺下,李水們樂,一到批鬥會上,可就再也樂不起來了。人們喊口號的聲音雜嘈尖厲,像鋸齒划動,鋸得耳鼓欲裂。被編排好了的發言的人,千篇一律,義憤填膺,慷慨激昂,捅出來的聳人聽聞的大詞兒,讓你失魂落魄。就別遇到講著講著真動情了的人,他一動情,就有人喊打倒,挨鬥的人便挨一陣拳頭腳,自然還有紅衛兵後生的皮帶。常有暈倒的,或是害怕,或是打的部位比較敏感。倒了的人便被拖出去,如拖一條瀕死的狗。

翁息元和謝亭雲捱打的次數少一些,即便是捱打,打的人也手下留情,翁息元畢竟是原大隊支委,又是現支部書記的弟弟,手下放一碼,也是自然的事。

聽著被皮帶抽打的人痛苦的呻吟,謝亭雲顫顫地看著身邊的翁息元;翁息元也頗有意味地看著她。雙方的意思是說,瞧見沒,雖然咱倆也撅著挨鬥,比別人可幸運多了。

翁息元現在的心情已趨於平靜,一是他被批鬥的時間長了些,生理和心理都有了適應能力,或者叫承受力;二是看到這運動的發展形勢,他翁息元遲早會被掀出來,不為謝亭雲,也要為他摸女人的奶子付出代價。為摸女人的奶子而被揪出來,與為保護一個女人而被揪出來,對一個有自尊心的漢子來說,意義可真不一般大。翁息元可真的感到幸運。

晚上回到家裡,謝亭雲還是給他溫一壺酒。他現在的酒喝得從容,不被情緒纏繞,純粹為了酒。山裡漢子都饞酒,但貧窮的日子卻使漢子們遠離酒,漢子們便總是慨嘆於這種缺憾;翁息元居然在謝亭雲這裡在特殊的背景下彌合了這種缺憾,他覺得除了面子,他比別的男人什麼都不差。他有時竟想:地主婆謝亭雲真孃的有錢啊,她被人批鬥真的一點也不屈。喝光眼前這壺酒,他說:

“你以後不要再給咱打酒了,算計著過日子吧。”

謝亭雲一笑:

“日子再難,給你打酒的錢還是有的。”

“你哪兒來的那麼多錢,靠剝削剝削來的?”

謝亭雲說:“您甭說那麼難聽的話,馮明闊都不剝削窮人,更甭說咱一個婦人。咱是用心數攢下來的錢。” “怎個心數?”翁息元很感興趣。

“我爹是個小作坊,多少有點兒錢;馮明闊會經營常跑外,也多少有點錢,我一個婦道人家淨跟有錢人過了,自己花錢的心性又小,多少也會攢點錢。”謝亭雲說。

“那時的錢都不能花了,你還有啥錢?”翁息元說。“要不說是心數錢呢,銅錢兒花不得了,就換袁大頭;袁大頭快完蛋了,就趕緊換金元券;國民黨要跑了,就換邊區票子;這國家一解放,邊區票子還兌不了人民幣?一個女人家攢點錢可真不容易,得長腦子,能估摸出時局變化,估摸錯了,你的錢就變成死錢,錢一‘死’真不如吃了花了。攢錢還得瞞著男人,讓他知道你攢了錢,懷疑你有二心不算,吃喝嫖賭早給你算計去了,你還攢得下錢。”謝亭雲說。

沒想到這謝亭雲不僅聰明有心數,還很健談,翁息元頓感這女人的不凡,心裡竟也有了一分敬意。

“你攢錢幹啥?”翁息元問。

“還是為男人。您想啊,男人過日子顧頭不顧尾,今天榮華富貴,明天會沿街要飯;火得快,敗得也快,大起大落。男人喜歡大起大落的日子,可女人卻喜歡安穩,還是平常的日子過得長久。男人富,你跟他享福;男人敗了,女人怎麼著?不還得跟著他。你悄悄地攢點兒錢,等男人敗了,你還能給他撐一下,不致於過得失魂落魄。說到底還是為女人自己。您沒聽人說,敗了的男人的女人不值錢?往昔過慣了安逸的日子,一下子過苦日子,她哪受得了?不是做小,就是做娼,結局便慘了。”謝亭雲又說。

翁息元大為驚奇起來,“你這套理兒是從哪兒學(讀Xido)來的?”

“從我娘。”謝亭雲說:“我娘從小就教我們,女人要會過苦日子,再安逸的日子也要當苦日子過;無論如何你手頭要有點錢,手裡有錢你就能侍候好男人,男人就圍著你轉,你在男人的心中就有地位;要是有錢,男人在,你是男人的寶貝肉肉;男人不在了,你還是兒女的真身娘娘。”

“你娘可真不簡單!”翁息元由衷地感嘆。

“我娘打小兒教我們的一段謠曲,我一直還記著呢!”謝亭雲的臉上也泛出興奮之色,油燈下,閃著動人的光澤。

“啥謠曲哩?快唱給咱聽。”翁息元竟像個心急的兒童。

謝亭雲便唱——

丫片子兒我前頭走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