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禁,而是引,融三派乃至西洋教門之說,不作絕論,才有今日正走向正教之盛。可這條路還長,鬼神道時時可能浸染,亂世狡賊也時時在旁窺伺,我教……步步艱難啊。”
年輕人想到了什麼,微微變色:“我們講訓神漢鄉巡,會不會被龍華會一類的道門餘孽滲入?”
老者卻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江南商貨大興,人人都有逐利一途,邪教要靠著耳目閉塞才能惑眾,這江南,怕是沒有那一類道門容身之地了。”
他將卷交給年輕人:“不過……研究白蓮教這些經卷,倒是能助我教更與此類邪教涇渭分明,你回龍門的時候帶給總祭他們,也將這類邪教情事報與總祭,讓他們多注意幾分。”
龍門天廟,已白髮蒼蒼,脊背佝僂的翼鳴老道對眉宇間也刻上了幾分滄桑的徐靈胎道:“白蓮不足為患,汪瞎子那幫人才值得注意。他們把墨家老祖宗的鬼神道也搬了出來,我看這墨社比白蓮教危害更甚。”
徐靈胎卻苦笑道:“彭維新和劉綸這對師徒鼓搗的仁宗,隱隱快成大宗,如果孔興聿真願入教,教中怕要氣理、聖靈和仁儒三宗並立,紛爭不斷了,這才是心腹之患呢。”
翼鳴老道咳嗽道:“有啥怕的,用四哥兒……皇帝的絕招!加水!生火!攪和!濁重的自然沉底,輕靈的化煙,剩下的就是一體的。”
龍門鑾駕內,李肆也正扶著咳嗽不止的另一個老頭散步:“老師啊,這江南比嶺南寒氣重,你就算要來,也春夏時再來嘛。”
他轉頭吩咐楊適:“日程推一推,我得陪陪老師。”
老頭正是段宏時,吭哧吭哧道:“再不來,就走不動了。老夫這心雖已斷洪,血脈卻還牽著,總得去拜拜老祖宗。另外呢,你調治江南這口熱鍋,老夫也能幫著攪和攪和。”
自身體接觸中明顯感受到老頭身上的生命之火正在黯淡,李肆眼角酸熱,嘴裡卻道:“是啊,學生正頭疼墨社那幫人,還要請教老師呢。”
老頭撇嘴道:“別當老夫是風中殘燭,刻意哄著。除了汪瞎子那等痴人,墨社能跳騰出什麼動靜?你分明清楚得很,真正該頭疼的,是這江南和嶺南之分,要當心……江南不僅會驕縱工商,也會腐壞官府。”
李肆笑了,還是老頭知他。這幾年古學復興,墨社聲勢大振,表面上看,竟像是先秦時代的墨家顯學又回來了。可實質上,就一些由儒轉墨的堅定分子挑大樑,剩下的全是叛逆心十足的學子。用李肆前世那個時代的話說,也就是熱血中二。沒有堅實的群眾基礎,墨學可能很快會跟其他學派合流。
儒學被壓到民間,只管道德層面,學子們也以標新立異為榮。一國都在逐利,崇尚錦衣玉食,那好,咱們就麻衣短打,樸實無華。一國都在關注工商,為工商說話,那好,咱們為農人說話,為乞丐說話,為女人說話,為病殘說話。
可惜,逐利之潮滔滔,小年輕的中二反叛也只是虛浮之舉,少有能經年堅持的,更因將信墨視為行為藝術,也少有人潛心鑽研墨學,因此汪瞎子這幫墨社中堅,始終無力將古墨化新,甚至還把古墨的鬼神道帶出來了,這就讓墨社的影響,娛樂遠遠大於政治。
至於工商和官府,李肆應道:“是,徒弟想好了,就得讓他們一邊相幫,一邊相鬥。”
段宏時點頭,末了還補充一句:“你要記好,江南雖盛,卻是盛在農稼。農乃華夏之本,英華起事嶺南,以工商為本,現在是要將兩頭融好了,英華才能承住華夏。”
這其實也能扯上墨社,李肆隱隱又在想,自己似乎忘掉的事,跟此有關。
可終究沒工夫細想,臨時改了日程,要陪段老頭去拜祭前明帝陵,一堆事也得親自調整。
“太倉審案……再往後推半月,四娘、四娘?”
李肆跟負責安保的四娘正在討論日程,卻見四娘臉色有異,再問了一聲,四娘掩口撫胸,急奔而出,讓李肆抽了口涼氣,難道是……
就聽後面院子裡好一陣忙亂,許久後,三娘一臉喜色地過來了:“四娘有喜了!”
回想起當年安老爺子的話,李肆捻著小鬍子呵呵笑了,就做人來說,自己還是蠻成功的。
四娘有喜,就再不能隨身侍衛,排程安保了。
本也不是大事,現在李肆的安保已成體系,內廷宮衛、禁衛署、侍衛親軍,層層巢狀,各有介面。沒了四娘,也只是少一個排程員,李肆直接委任內廷一個事務官就好。
三娘皺眉道:“這是江南,不是嶺南,我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