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看見女生費解的神色後，男生把手指向自己心臟的位置。寂靜的黑夜，暖黃的燈光，蔬菜和菌類的香味，鍋裡的湯發出的咕嘟聲，彼此不超過五十厘米的距離。很多年後，單影真的依舊記得這一晚的每個細節，它們憑藉曖昧的溫度把日後的各種心思泡漲，滲透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形成一股令自己脹痛卻又無法割捨的暖意。男生轉過頭面朝自己微笑著，把指尖靠近心臟，說出那句溫柔至死的承諾：&ot;我把你記在這裡。&ot;第54節：第五話星雲以你為名(1)【第五話星雲以你為名】『壹』教室裡空調早早開起了暖氣，悶得很。總有股怪味遊竄在半空，平時覺察不了，但出門後再回來就能鮮明地體會到。經過單影的座位，隨意一瞥，女生字跡工整，但筆下有行不協調的公式。1+z=(1+v/c÷1-v/c)2錯了。女生低著頭繼續往下演算，對根本上的錯誤毫無知覺。男生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卻看不進書，猶豫片刻，伸手點點女生的手肘。&ot;欸？&ot;一張詫異的臉轉過來。&ot;公式錯了，是1/2次方。&ot;&ot;欸？&ot;迅速轉回去仔細檢查，很快就找到男生的所指，&ot;噢！&ot;再次轉過來的臉帶著一點笑意，眼睛彎出弧度，&ot;難怪數字這麼繁。謝謝。&ot;這是個小cha曲，男生很快忘了自己糾正的什麼錯誤，但奇怪的感覺卻一直延續下去。教室裡幾乎每個人的臉都被暖氣烘得泛紅，可單影卻還是臉色蒼白。這個細微的與眾不同之處致使她在人群中顯得挺突兀。想守護她，不想她受到傷害，這是因著她的脆弱而生的一種一廂情願。男生用手撐著下頦，支著桌角看向窗外。對面教學樓的深綠色屋頂好像懸著一層淺淺的白霧，緋紅的瓷磚牆面也透著冷澀。高大的樹葉子落光了，被木質框架保護起來，整所學校似乎突然進入了完全不顧形象的階段，萬事萬物的期待降到最低，只要保全自己度過冬季就好。數年來，每逢下雪，像自己這個年齡的學生就無比興奮，積蓄了許久的對美的憧憬如火山噴發，壓抑感隨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一掃而光。但是顧鳶無法感到愉悅。很小就聽老人們說&ot;瑞雪兆豐年&ot;，不明白什麼緣由。直到讀初中時，才從科學的角度弄懂前因後果。因為害蟲都給凍死了。人類用是否對自己有利的標準劃分世界上所有的生物，所以才有個群體被稱為&ot;害蟲&ot;，如果是它們被凍死的話，那真是比降雪本身更激動人心的事。但是，它們也是生命不是麼？若把人也類比著劃分，自己在母親眼中就是害蟲，單影在太多人眼中都是害蟲。&ot;死不足惜&ot;這四個字到底還是沉重得讓人不忍觸動。誰來保護你？單影對顧鳶說：&ot;不要總為我考慮。&ot;&ot;和我不一樣，你被很多人認同並喜愛，如果是這樣就應該珍惜。整天擔心我，一味地為我考慮，只會使顧鳶漸漸也變成我這樣不被大家接受的人，對我其實沒有任何幫助。&ot;目睹男生拒絕社團活動邀請全過程的單影從轉角處慢慢走出來。男生聳聳肩，未置可否。&ot;那麼，告訴我，每當有人出現你就驚恐地閃到一邊是出於什麼心理？&ot;&ot;欸？&ot;被反問得啞口無言。&ot;其實你潛意識裡也是希望被保護的吧？&ot;女生搖搖頭，&ot;只是顧鳶的生活圈實在太耀眼，被暴露在這樣的強光下讓我很不習慣。況且……&ot;&ot;況且？&ot;&ot;況且整天呆在你身邊似乎會遭到女生們的非議。&ot;&ot;呵。我以為你已經是不在乎非議的人。&ot;&ot;唔，的確。但顧鳶不是。&ot;男生沒接話，只納悶地轉過頭，視線裡的女生將目光拋向遙遠的雲層，臉上交織著倔強又輕鬆的矛盾。&ot;顧鳶你和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ot;女生看向男生，&ot;總有一天你要離開我回到自己的軌道上去執行，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異，還是一如既往地受歡迎。但我不想被你留下的這個我，變得脆弱無能，變得喪失自我保護的能力。&ot;雖然這話殘酷，卻讓人找不到反駁的要點。&ot;所以，不用為我付出太多，將來不會忘記我就已經足夠。&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