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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瞭望眾人,辭氣亢厲地說,“一不可許者,陸路通商。若讓俄人據我秦隴要害、荊楚上游,則邊圉雖防,然堂奧已失。二不可許者,開放東三省。陪京所在,關係重大。三不可許者,俄人貿易概免納稅。俄人不納稅,則各國效尤,遺患無窮。四不可許者,蒙古臺站供俄人使用。內外蒙古,沙漠萬里,此天之所以限俄人也。五不可許者,允准俄人建三十六卡倫。延袤太廣,無事商往則防不勝防,有事而兵來則御不勝御。”

隨著張之洞斬釘截鐵的“一不可許”“二不可許”的聲音從雲水堂裡傳出,整個龍樹寺的氣氛彷彿變得肅穆凝重起來,從窗外走過的僧人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膳堂裡的和尚們自然而然地將嬉笑聲放低。通渡提著一壺滾開水走到門邊,但見李鴻藻滿臉正氣端坐不動,潘祖蔭斂容諦聽腰桿筆挺,其他各位清流或注視演講者,或低頭沉思,盡皆寂然無聲,神態肅然。龍樹寺的方丈彷彿誤入了朝廷的議事廳,提著銅壺,靠在門檻邊,不敢貿然闖進去。

“六不可許者,商賈可帶軍械。若千百之群負槍入境,是商是兵,誰能辨之?七不可許者,俄人關稅取巧之處。八不可許者,同治三年已議定之邊界內侵。九不可許者,伊犁、喀什、烏魯木齊、烏里雅蘇臺、古城、吐魯番、哈密、嘉峪關準設領事館。若准此條,是西域全境盡歸俄人控制。有洋官則有洋商,有洋商則有洋兵,初則奪我事權,繼則反客為主。第十,”說到這裡,張之洞有意停了一下,他目光威嚴地掃了一眼會場後,提高著嗓門說,“此乃最不可許者,割特克斯河、霍爾果斯河一帶八萬平方里土地給俄人。中華之國土,祖宗之江山,一寸都不能割讓給別人!”

“好!”李鴻藻禁不住打斷張之洞的話。“香濤這話說得好極了!中華之國土,祖宗之江山,一寸都不能割。”

“誰割讓誰就是賣國賊,就是秦檜、石敬瑭!”潘祖蔭緊接著補充。

眾清流一致點頭,表示贊同。

張之洞的奏稿本擬到這裡為止,剛才聽到潘祖蔭講到李鴻章說的既已簽訂便不能更改的話,臨時又想起了另一層內容,他已在心裡打好腹稿,遂氣勢凌厲地說:“朝中有人言不可改議,以為改議則啟釁端。臣以為此不足懼也。必改此議,不能無事;不改此議,不可為國。”

張之洞說到這裡停了片刻,他看到李鴻藻在頻頻頷首,心中感受到一種鼓舞力量。

“臣謂改議之道有四:一曰計決,二曰氣盛,三曰理長,四曰謀定。何謂計決?無理之約,使臣許之,朝廷未嘗許之。崇厚誤國媚敵,國人皆曰可殺。伏望拿交刑部明正典刑,以治使臣之罪,以杜俄人之口。”

“痛快!”吳大澂禁不住擊節讚揚。

“何謂氣盛?俄人欺負我使臣軟弱,逼脅畫押,此乃天下萬國皆不會贊同其所為。我國可將俄人無理之舉公之於世,讓各國評其曲直。”

“有道理!”陳寶琛邊點頭邊插話。

“何謂理長?按條約所籤,我得伊犁之空名,而失新疆八萬裡之實際。如此,則不如不得。條約未奉御批,未鈐御寶,豈足為憑!”

“正是這回事!”寶廷氣呼呼地說。

“何謂謀定?廢約之同時,我必備兵新疆、吉林、天津,以防俄國從陸路和海洋兩路來犯。左宗棠、劉錦堂皆陸路健將,足可抵禦。海路則責之李鴻章,戰而勝則酬以公侯之賞,不勝則加以不測之威。”

直到張之洞良久不再說下去,大家才知他的奏稿已宣講完了。張佩綸動情地說:“我說句決不是媚俗的話,香濤兄之折,真乃光緒朝五年來第一折也!”

“此話不為過。”潘祖蔭又從口袋裡摸出鼻菸壺來,在鼻孔邊死勁地嗅著。為聚精會神地聽張之洞的宣講,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嗅鼻菸,此時彷彿全身散了架一般,再沒有這些粉末,他簡直就活不下去了。嗅了幾下後,精神復振,他搖頭晃腦地說,“‘必改此議,不能無事;不改此議,不可為國’。這樣的警策之句,已是多年的奏摺裡所沒有了。”

張之洞聽了很高興,說:“究竟還是不可和伯寅部堂的‘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相比啊!”

第一章 清流砥柱(10)

眾皆大笑起來。

潘祖蔭不無自得地說:“那是咸豐朝的警句,不用再提了,現在要的是光緒朝的警句。”

陳寶琛說:“我也擬了一個奏稿,但還未成文,聽了香濤兄的摺子,我深覺慚愧,回去後再好好地思索一番,要作大的改動。”

寶廷也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