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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部分

天取經的,我師父在路飢渴了,家中有鍋巴冷飯,千萬化些兒救口。”

原來那家子男人不在,都去插秧種穀去了,只有兩個女人在家,正才煮了午飯,盛起兩盆,卻收拾送下田,鍋裡還有些飯與鍋巴,未曾盛了。那女人見他這等病容,卻又說東土往西天去的話,只恐他是病昏了胡說,又怕跌倒,死在門首,只得哄哄翕翕,將些剩飯鍋巴,滿滿的與了一缽。

若遇得到下面這個,就是盛饌了,這是在五莊觀的一餐,仙傢伙食,不過似乎也沒甚稀奇:

二童忙取小菜,卻是些醬瓜、醬茄、糟蘿蔔、醋豆角、醃窩蕖、綽芥菜,共排了七八碟兒,與師徒們吃飯;又提一壺好茶,兩個茶鍾,伺候左右。

<西遊記>裡最餓的人是八戒,我看著他在去西天取經的路上,幾乎從來沒有真正吃飽過,永遠處在半飢餓的狀態,吃起飯來,他從來來不及細嚼嚼,都是整個兒地吞下去,吃完總是還要,——不過雖然如此,因為他只吃素,使我無法產生油光肉沫滿嘴的噁心想象,故此也就並不覺得他的吃相難看,我對他只有同情,同情這種真誠的飢餓。

所以看到他攢了私房錢不捨得吃,就特別地氣孫猴子還詐他的銀子玩兒,有時八戒給師父遞小話兒,折騰孫猴子,雖然是八戒不對,我倒覺得孫猴子也有點兒活該:

八戒道:“可憐,可憐!我自做了和尚,到如今,有些善信的人家齋僧,見我食腸大,襯錢比他們略多些兒,我拿了攢在這裡,零零碎碎有五錢銀子,因不好收拾,前者到城中,央了個銀匠煎在一處,他又沒天理,偷了我幾分,只得四錢六分一塊兒,嘴臉!這是甚麼私房!都是牙齒上刮下來的,我不捨得買了嘴吃,留了買匹布兒做件衣服,你卻嚇了我的。還分些兒與我。”

整部西遊,八戒真正吃飽大約只有一次,是在小西天后頭一個莊子裡:

四眾牽馬挑擔一齊進去,只見那荊針棘刺,鋪設兩邊;二層門是磚石壘的牆壁,又是荊棘苫蓋,入裡才是三間瓦房。老者便扯椅安坐待茶,又叫辦飯。少頃,移過桌子,擺著許多面筋、豆腐、芋苗、蘿白、辣芥、蔓菁、香稻米飯、醋燒葵湯,師徒們盡飽一餐。

這頓在取經路上,也算是難得的佳餚了,不過八戒吃的那頓飽飯還在後頭:

這莊村西去三十餘里,有一條稀柿衕,每年家熟爛柿子落在路上,將一條夾石衚衕,盡皆填滿;又被雨露雪霜,經黴過夏,作成一路汙穢。這方人家,俗呼為稀屎衕。但刮西風,有一股穢氣,就是淘東圊也不似這般惡臭。

四人過不去,孫猴子想了個辦法:

行者笑道:“眼下就要過山,只恐無人管飯。”李老兒道:“長老說那裡話!憑你四位擔擱多少時,我等俱養得起,怎麼說無人管飯!”行者道:“既如此,你們去辦得兩石米的乾飯,再做些蒸餅饃饃來,等我那長嘴和尚吃飽了,變了大豬,拱開舊路,我師父騎在馬上,我等扶持著,管情過去了。”

眾人道:“有東西!有東西!我們都帶得有乾糧果品,燒餅餶飿在此。原要開山相送的,且都拿出來,憑你受用。待變化了,行動之時,我們再著人回去做飯送來。”八戒滿心歡喜,脫了皂直裰,丟了九齒鈀,對眾道:“休笑話,看老豬幹這場臭功。”好呆子,捻著訣,搖身一變,果然變做一個大豬,真個是嘴長毛短半脂膘,自幼山中食藥苗。黑麵環睛如日月,圓頭大耳似芭蕉。修成堅骨同天壽,煉就粗皮比鐵牢。齆齆鼻音呱詁叫,喳喳喉響噴喁哮。白蹄四隻高千尺,劍鬣長身百丈饒。從見人間肥豕彘,未觀今日老豬魈。

唐僧等眾齊稱讚,羨美天蓬法力高。孫行者見八戒變得如此,即命那些相送人等,快將乾糧等物推攢一處,叫八戒受用。

那呆子不分生熟,一澇食之,卻上前拱路。行者叫沙僧脫了腳,好生挑擔,請師父穩坐雕鞍,他也脫了靴鞋,吩咐眾人回去:“若有情,快早送些飯來與我師弟接力。”那些人有七八百相送隨行,多一半有騾馬的,飛星迴莊做飯;還有三百人步行的,立於山下遙望他行。原來此莊至山,有三十餘里,待回取飯來,又三十餘里,往回擔擱,約有百里之遙,他師徒們已此去得遠了。

眾人不捨,催趲騾馬進衚衕,連夜趕至,次日方才趕上,叫道:“取經的老爺,慢行慢行!我等送飯來也!”長老聞言,謝之不盡道:“真是善信之人!”叫八戒住了,再吃些飯食壯神。那呆子拱了兩日,正在飢餓之際,那許多人何止有七八石飯食,他也不論米飯、面飯,收積來一澇用之,飽餐一頓,卻又上前拱路。

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