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的表情有點僵硬,老臉上還罕見地泛起一點羞愧的紅色,他擺擺手,示意——哎呀,不好說不好說。
陳贇眼瞧著張遠快步走出書房,跟他以前那慢悠慢悠的步伐截然不同,便有些疑惑了,不過既然陛下都已經讓他離開了,他也摸著下巴跟上了張遠的步伐。結果一出殿門,一抬頭,陳贇便看到了站在臺階下的兩個人,一個自然是剛才急匆匆跑出來的陛下,而另一個,一身明黃色常服、梳著流雲髻,挺著個肚子的女子,他們的皇后的娘娘。
按理來說,陳贇對這位皇后娘娘是非常熟悉的,畢竟當年在青州城,這位娘娘常常女扮男裝地忙來忙去,製造武器、商討戰事、上前線,每一處她都是參與過的。可自從入京入宮之後,陳贇就許久不曾見過她了,此事乍一見,他忽然就覺得這位沈姑娘變得有些不一樣了,難道是因為不再穿男裝了嗎?
陳贇搖了搖頭,將這些個瑣碎的想法甩開,跟著張遠走到帝后面前,給兩人行禮。
沈芊正和趙曜鬧著彆扭呢,自從她懷孕之後,趙曜這傢伙整個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樣,不僅下令要求太醫院裡的所有太醫都不準回家,要全部住在宮裡,還增派無數侍衛、暗衛時時刻刻跟著她,連穩婆都找了十幾個放在偏殿,最可氣的是,這人還限制她自由活動,她想要到院子裡走一會兒,這人都會緊張地大喘氣,如果不過是她太大個,這傢伙還想揣著她去上朝!
自從查出懷孕之後,這將近兩個月她就沒走出乾清宮一步!雖然有孕吐的原因,但主要還是趙曜那傢伙無理取鬧!一想到這個,沈芊就氣得不行,這不,今兒好不容易天氣轉暖,她的孕吐也慢慢止住了,沈芊就想出來散散步,誰知道一邁出乾清宮的大門,身後的侍衛、宮女就烏壓壓地跪倒了一片,尤其是宮女,全部可憐兮兮地看著沈芊。
沈芊那個氣啊,也顧不上身後跪著的人,直接擼袖子就要來找趙曜的麻煩。她這會兒正跟趙曜鬧著呢,忽然就聽到自家義父和陳贇陳大人行禮的聲音。她一轉頭,臉上的怒意尷尬地停了一會兒,就立刻被收了起來,她一邊虛扶起兩位大人,一邊斜眼瞪了趙曜一眼——哼,有外人在,給你面子!
趙曜簡直哭笑不得,他也不是故意不讓她出門的,這姑娘前些日子孕吐吐得天昏地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了,他瞧著她那樣子,真真是心肝脾肺腎都跟著疼啊!太醫院裡的太醫,一個個都被他指著腦袋威脅,要他們想出止吐的方子,這人一天天消瘦下去,他哪來的心情放這群庸醫回去的?至於那些侍衛,還不是因為這傻姑娘不消停,都吐成這樣、瘦成這樣了,這倔姑娘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懷了孕要多運動,這是不把他逼吐血了就不罷休啊!
最要命的是,媳婦孕中作天作地,他還不能生氣,連稍微大點聲都不敢,唯恐她又掉淚珠子——是的,他這傻媳婦,自從懷孕以後,簡直像是換了個脾性,以前再苦再累再病也就喪個臉,如今那真是,枯了一盆花都能掉半天金豆豆,每次都看得他那個心疼啊,恨不得把滿園子的鮮花都放她跟前來。
最近媳婦好不容易止住了孕吐,趙曜就差滿天謝神佛了,哪裡還在意媳婦這點小脾氣,這不,沈芊這邊痛罵他,他還小心翼翼地圈著她的腰,一疊聲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明兒就把這些人撤掉,以後你什麼時候想散步,我都陪你,你說往東去梅園,我絕不往西去御花園!好不好?”
趙曜說這種話的時候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羞恥,說得還賊大聲,走出門來的陳贇、張遠還有落在後面的幾個閣老都聽了個全!
張遠直到行禮的時候都還以袖掩面,甚至都不好意思和這對帝后多講話,就匆匆告退了,陳贇摸了摸鼻子,相當尷尬地仰頭望天,也是行了個禮就開溜。其餘閣老面面相覷,一個兩個全部不敢在這對兒面前久留,天知道他們陛下還會說出什麼肉麻到毫無皇帝威嚴的話!
果不其然,還沒等幾位老臣走遠呢,就聽到後面傳來自家陛下那甜膩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小祖宗,咱們回去休息好不好?御膳房今兒熬了一些雞湯,我餵你喝——”
“我滴個娘哎!”陳贇耳力最好,聽得那叫個真切,這乍一受驚他連方言都跑出來了。
張遠瞧著陳贇那使勁兒撫平雞皮疙瘩的動作,一張老臉還是羞愧中——哎,真是愁人,陛下也忒不靠譜了,這是硬生生把自己閨女這麼個賢后搞成了寵妃的路子,愁人啊愁人!
身後的幾個閣老也忍不住互相交換了眼色,當然這幾位就相對不單純了。馬浮樑看了一眼身邊的高遠平,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