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的揪竹葉。女子眉目疏淡,氣質清雅,被那一簇竹子襯得好似水墨畫中之人。
看到他進來,女子吃了一驚,連忙起身,款步上前施禮。微微凌亂的鬢髮,素淨的衣裙,清淡樸素的妝容,溫柔和順的眉眼,纖腰嫋嫋,淚痕點點,真叫個楚楚可憐。
秦明傑已多年未曾對女色動心了,但看到她,心頭還是微微動了一動。三年未見,不想葛家二姑娘比以往添了這許多風致。
倩容很清楚秦明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莞姐兒早就跟姐姐說過的。只可惜姐姐鎮日裡只知愁眉苦臉。或許在喜歡她的男人面前,這也是楚楚可憐,但在不喜歡她的男人面前,那樣的怨婦臉,只會讓人倒胃口。
秦明傑忙道:“小姨……二姑娘不必多禮。”
倩容這才直起身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汪氏識趣的退出了華庭軒。
秦明傑又問:“不知二姑娘何故傷心?”
倩容只是道:“想起莞姐兒,觸景傷情罷了。”
秦明傑道:“難為還有人記得她。”
這個女兒死得太決絕,金簪刺喉,自盡而亡,讓從來都忽視她的秦明傑,心裡到底像是紮了一根針。他心知自己是逼死女兒的禍首,卻又不認為自己有錯。他本就準備讓她安安靜靜死在涿縣老家的祠堂裡。
他並不想提起這個女兒,便轉過話題道:“怎地沒有下人來伺候?怠慢姑娘了。”
這種時候,怎麼會有下人來伺候?倩容微微低了頭,羞怯怯道:“蘇姨娘派了人來過,屋裡有沏好的新茶。”
她又不是來客氣的,她是來給自己談親事的,這會也該進屋談正事了。
這個姐夫,如今在坊間也算是個常被調侃的人物。官居三品,家財萬貫,庶長子娶了津門楊氏嫡女為妻,庶女更了不得,竟嫁入侯府做了侯夫人,他自己偏還是個鰥夫。
雖說坊間時有流言,說秦明傑寵妾滅妻,可除了外室生到了正室前頭這一宗外,秦家在明面上到底也沒被人拿了把柄。就算這一宗,也是嫡妻入門三年無所出後才鬧出來的。原配王氏產女後身體衰弱,數月後不治而亡,誰又能說什麼?
誰知道那個蘇氏怎麼就那般能作死。已經是守著金山銀海了,偏還不知足。先是連葛家那點子微薄的嫁妝都要打主意,結果被兄嫂鬧了一場,硬是要了回來。只是葛家門庭低微,這事沒有鬧大。
可那蘇氏一點沒長進,竟然還把手伸到王氏的嫁妝上去了,鬧得滿京裡看秦家笑話,真真是愚蠢至極。想到姐姐就是敗給了這麼個淺薄女人,她就替姐姐萬分不值。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如她這樣不大瞧得上黃白之物的人,從來都想不明白,一個人愛財,為何會愛到那樣瘋狂的地步。
就好比貪官汙吏,明知拿了那錢可能要付出沉重代價,偏要存了僥倖的心思去拿。她不信蘇氏不知道王家老爺做了多年言官,最好不要得罪。可蘇氏偏就是禁不起王氏那嫁妝的誘惑,生生的鬧出這樣的醜事來,逼得秦明傑再娶。
那日在茶樓,聽鄰桌一人說秦明傑被御史彈劾寵妾滅妻,另一人便說秦明傑此番祭拜亡故原配聲勢浩大,寵妾滅妻的流言必定有虛。
她一點也不懷疑,秦明傑祭拜姐姐時,還會再擺出大陣仗來的。
王氏去世多年,他還這麼念舊情,何況與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葛氏呢?自然也要再做做戲的。
出了茶樓,她採買了所需物品,卻一點不知,自己已被個老色鬼盯上了。剛回了家就有牙婆上門,說是揚州的齊大老闆要討她做小妾。對方出價一千兩,把兄嫂喜得活像掉進了米缸的大老鼠。不用備嫁妝,還能賺一筆,能不樂麼?真是叫她噁心。
兄嫂知她不樂意,日日看著她,生怕她跑了,還叫底下的侄子侄女也輪流看著她。
呵呵,她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能跑去哪呢?若有個情深意重的男人肯和她一起跑,她便真的跑了也罷。什麼“聘為妻奔為妾”,到了她這地步,也顧不上去思量了。
可是……沒有這樣的男人。沒有一個能救她出水火的人。
忽然想到,姐姐的忌日也快到了。幸好秦家的祖墳在涿縣的一個小村裡,距離京中不過八十里地。真是天不亡她。
她天擦亮就催著兄嫂動身,去了墳前祭拜姐姐,左等右等,總算等來秦明傑。後來的一切,都在按照她的預想發展。
恍惚中,一隻有力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胳膊。倩容呼吸一滯,忙收斂了心神,不敢再思及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