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止不避,當如親戚耳!”語竟,引別東去。不數十步,回望女與羊,俱無所見矣。
其夕至邑,而別其友。月餘到家,乃訪於洞庭之陰,果有社橘。遂易帶向樹三扣。俄有武夫出波間,詢貴客何自?毅不告其事,曰:“謁大王耳!”武夫揭水指路,引毅以進。謂毅曰:“當閉目,數息可達矣。”毅如言,遂至其宮。始見臺閣相向 ,門戶千萬。奇草珍木,無所不有。夫乃指毅止於大室之隅。毅曰:“此何所也?”夫曰:“此靈虛殿也。”毅視之,則人間珍寶,畢盡於此。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簾以水晶。雕琉璃於翠楣,飾琥珀於紅棟。奇秀深杳,不可殫言。然而王久不至。毅謂夫曰:“洞庭君安在哉?”曰:“君方幸玄珠閣,與太陽道士講《火經》,少選當畢。”毅曰:“何謂《火經》?”夫曰:“吾君,龍也。龍以水為神,舉一波,可包陵谷。道士,乃人也。人以火為神,發一炬,可燎阿房。然而靈用不同,玄化各異。太陽道士,精於人理,吾君邀以聽焉。”言粗畢,而宮門大辟。景從雲合,見一人披紫衣,執青玉。夫躍曰:“此吾君也。”乃至前以告之。君望毅而問曰:“豈非人間之人乎?”毅曰:“然。”遂入拜,君亦拜,坐於靈虛之下。謂毅曰:“水府幽深,寡人闇昧,夫子不遠千里而來,將有為乎?”毅曰:“毅,大王之鄉人也。長於楚,遊學於秦。昨下第,閒驅涇水之上,見大王愛女牧羊於野,風鬟雨鬢,所不忍視。毅因語之,謂毅曰:”為夫婿所薄。‘悲泗淋漓,遂託書於毅,今以至此。“因取書進之。洞庭君覽畢,以袖掩面而泣曰:”老父聾瞽,使深閨孺弱,遠罹辱害。公乃陌上人也,而能及之。幸被齒髮,何敢負德?“詞畢,又哀吒良久。左右皆流涕。時有宦人密侍君者,君目以書授之,令達宮中。須臾,宮中皆慟哭。君驚謂左右曰:”疾告宮中,無使有聲,恐錢塘所知。“毅曰:”錢塘,何人也?“曰:”寡人愛弟也。昔為錢塘長,今則致政矣。“曰:”何故不使知?“曰:”以其勇過人耳!昔堯遭洪水九年者,乃此子一怒也。近以天將失意,穿於五山。上帝以寡人有薄德於古今,遂寬其同氣之罪。然猶縻繫於此。故錢塘之人,日來候焉。“詞未已,而大聲忽發,天折地裂,宮殿擺簸,雲煙拂湧。俄有赤龍,長萬餘尺,電目血舌,朱鱗火須,項掣金鎖,鎖牽玉柱,千雷萬霆,繳繞其身,霰雪雨雹,一瞬皆下。乃擘青天而飛去。毅初恐蹶撲地。君親起持之,曰:”無懼,固無害。“毅良久安抑,乃獲自定。因告辭曰:”願得生歸,以避復來。“君曰:”不必如此。其去則然,其來則不爾,幸為少盡繾綣。“因命酌。俄而祥風慶雲,融融怡怡,幢節玲瓏,簫韶以隨。紅妝千萬,笑語熙熙。中有一人,自然蛾眉,明轂滿身,綃,參差。迫而視之,前所寄辭女。然而若喜若悲,零淚如絲。須臾,紅煙蔽其左,紫氣舒其右,香凝環旋,入於宮中。君笑謂毅曰:”涇水之囚人至矣。“君乃辭入宮。須臾,又聞怨苦,久而不已。有頃,君復出,與毅飲。又有一人,披紫裳,執青玉,貌聳神溢,自外而入。左右謂毅曰:”此錢塘也。“毅起,趨拜之。錢塘亦盡禮相接,且致謝甚懇。既而告兄曰:”適者辰發靈虛,已至涇陽,午戰於彼,未還於此,申間馳至九天,以告上帝。上帝知其冤,而宥其失。前所譴執,因而獲免。然而剛腸激發,不遑辭候。驚擾宮中,復忤賓客。愧惕慚懼,不知所還。“因退而再拜。君曰:”所殺幾何?“曰:”六十萬。“”傷稼乎?“曰:”八百里。“”無情郎安在?“曰:”食之矣。“君憮然曰:”頑童誠不可忍,然汝亦太草草。賴上帝靈聖,諒其至冤。不然者,我何辭焉。從此勿復如斯。“錢塘復再拜。坐定,遂宿毅於凝光殿。
明日,又宴毅於凝碧宮。會友戚,張廣樂,具以醪醴,羅以甘潔。初,笳角鼙鼓,旌旗劍戟,舞萬夫於其右。中有一夫,前曰:“此《錢塘破陣樂》。”旌銚傑氣,顧驟悍慄。坐客視之,毛髮皆豎。復有金石絲竹,羅綺珠翠,舞千女於其左。中有一女前進曰:“此《貴主還宮樂》。”清音宛轉,如訴如慕。坐客聽之,不覺淚下。二舞既畢,龍君大悅。紈綺頒於舞人。然後密席貫坐,縱酒極娛。酒酣,洞庭君乃擊席而歌曰:“大天蒼蒼兮,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狐神鼠怪兮,薄社依牆。雷霆一發兮,其孰敢當!荷貞人兮,信義長;令骨肉兮,返故鄉。永言慚愧兮,何時忘?”
洞庭君歌罷,錢塘君再拜而歌曰:“上天配合兮,生死有途。此不當婦兮,彼不當夫。腹心辛苦兮,涇水之隅。鬟鬢風霜兮,雨雪羅襦。賴明公兮,引素書;令骨肉兮,家如初。永言珍重兮,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