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此事不過是道聽途說,而他們……則是真真切切的參與其間,記憶自然深刻無比……
稀疏的雪花飄零而下,讓長安的大街小巷染上一層淺淺的潔白,科考的喧囂已經漸漸過去,長安依舊是長安,不管她倒下還是重站起來,她都是那般恢弘壯美,不可一世。
杜?卿痴痴的望著酒肆外飄散的雪花,卻並未如往常般被這美景所動,詩興大發,飲幾杯美酒,隨口吟哦,效那古之先賢,廖發狂亂一番的意思,他現在只覺得冷,身上冷,骨裡也冷。
在店家若有若無的鄙夷目光中,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身上的破袍,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雪一下,估計長安又要冷上幾分了,還是得趕緊找個事來做,不然的話……
想到此處,心裡已是一片苦澀,來京之時,意氣風發,來京數月,也多有人贊他文采斐然,士林華選,必能金榜題名,讓他是心氣高昂……不想,多長光景,就落到了這等地步。
從晉地而到秦川,顛沛流離之人,沒了朝不保夕之憂,想著的不過是憑著自己智,博個富貴回來,讓家中妻兒兄弟有個依靠罷了,旁人多數都在河中謀個吏員,只不過他心氣高些罷了,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
恍若隔世間,一口飲盡碗中濁酒,啪的一拍桌案,但手已經凍的有些麻酥酥的,拍擊之下,卻是換來一陣劇痛,他臉上肌肉挑了挑,不知是傷情,還是憤怒,眼睛卻有些紅了。
“看來只好先應下那樁差事了,總是活命要緊……唉,還是沒那個命啊……”喃喃低語間,卻滿是無奈和蒼涼。
“店家,結賬。”
“多謝客官,共五文……”
杜?卿往袍裡掏了掏,臉色一僵,口袋多了個洞眼兒,袋中僅存的十幾枚銅錢竟然……
“客官……”小兒臉上堆著笑,但笑容在僵持中漸漸沒了,看上去憨厚可欺的店小二眉毛豎了起來,又是個想在這裡白吃白喝的窮酸。
“可……賒賬嗎?在下……”
二指了指店門口,“本處概不賒欠,您是讀書人,應是識字的吧?”
還好,這裡乃是長安,首善之地,若是秦地其他地方,可能這一句就得讓人動拳頭說話了。
不過這一幕對於飽讀詩書的杜?卿來說,卻比死還難受,臉色漲紫,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心裡已經窘迫的恨不能撞死在這裡得了。
見明顯想吃白食的窮酸直愣愣站著,小二正想擠兌幾句,再交掌櫃的來處置,那邊店門處卻是腳步聲響,小二轉頭望去,愣了愣,待得瞅清那人衣著,以及腰間晃動的佩刀,小二驚了驚,對於這等小酒肆,別說官爺了,便是平常寬裕人家又哪裡會來光顧?
瞪了杜?卿一眼,小二變臉似的堆起笑容迎了上去,“這位軍爺,請請,可要……”
那身穿軍服,腰佩橫刀的精悍漢撣了撣身上的雪,抬頭掃了店內圈,推開殷勤的小二,粗聲便道:“請問那位是杜?卿杜公?”
倒黴到杜?卿這個地步,已是渾渾噩噩的了,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下意識的看過去,並應了一聲出來,等到那身淡紅色的軍服入目,再瞧來人那氣勢,已是心灰若死,莫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連官家也找上門兒來了?在金人治下太久,下意識的覺得自己這回算是在劫難逃了,身晃了晃,差點沒一腦袋栽倒在地上。
那軍漢瞧過來,一見他臉色不對,立馬一個箭步過來,扶住了杜?卿胳膊,眸卻透著狐疑在杜?卿身上轉了一圈,估計也不確定這落魄士打扮的傢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正主了。
“可真是杜公當面?”
杜?卿站直身,慘笑了一聲,也多少豁出去了,“在下河中杜豪,如假包換。”
軍漢呵呵笑了,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那就對了,可是讓咱們好找。”
罷,肅容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恭敬的雙手遞過來。
杜?卿腦有些發懵,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半晌,哆嗦著手從軍漢手中接過信箋,“這……這是……”
那軍漢恭敬道:“得勝伯,羽林中郎將,國武監督學大人有令,凡指定之生員,皆到禮部報備,於翌年七月一日辰時前,持此文書為憑,到國武監入考,考評優異者,可入國武監進學,請杜公務必慎重,憑證遺失者……無法證明身份者,皆不能入考,無故不到者,刑之……”
完這一番話,又瞅了瞅呆若木雞般的杜?卿,扭頭朝店外招了招手,又一個軍漢大步而入,這會卻是捧著個匣,接過匣,放在桌上,軍漢接著道:“此為紋銀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