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被關在府裡頭養病的六郎都聽說了不少小道訊息,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六郎起先還不覺得,這會兒卻忽然胡思亂想起來。
“別瞎想。”方五郎在六郎腦瓜上拍了一把,“倪家大娘子是案發前頭一天去的,一直住在我們家莊子裡,安全得很。她留在會湯山還有點私事,過幾日就該回來了。”提起素珊的田莊,方五郎又想起京城裡關於她的傳言來,略一思忖,決定去找母親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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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公主啊,”靜德長公主嘆了一口氣,感慨地道:“這是在內疚呢。要說那謝氏年輕的時候的確有幾分手段,不知怎麼就蠱惑著倪三爺非她不娶。可鎮國公府哪裡看得上謝家的門第,後來護國公主,也就是你姑太太做主讓倪三爺娶了孫氏,那孫氏看起來真是溫柔賢淑,誰曉得竟是個烈性子,哎,那麼早就去了,真是可憐。好在你姑太太把她接去了秣陵,教養得這般出眾。瞧瞧她那小模樣,倒比當年的倪家姑奶奶還要精緻……”
方五郎微訝,“這麼說,京城裡的傳言是真的,倪家大娘子真得了姑太太的萬貫家產。”
“何止萬貫,”靜德長公主壓低了嗓門,悄聲道:“加上鋪子、田莊、珠寶、古玩,少說也說二三十萬兩銀子。多少人看得眼睛都紅了,若不是礙著大娘子尚在孝期,那提親的人能踏破國公府的門檻。”
不說旁人,就連她聽了都有些心動。長子已經訂親就罷了,六郎的婚事可還沒定數,倪家三爺雖然不靠譜,可大娘子卻是護國公主帶大,相貌品性無一不佳……
靜德長公主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遂下定了主意日後要與國公府多多往來,只待大娘子孝期一過,就立刻上門提親,可千萬別被旁人給搶了先。
方五郎半晌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道:“人再多又怎麼樣,還不都是衝著她的嫁妝去的。”他說罷忽想起沈九的話,不免又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倪家大娘子若真如沈九所說的那般厲害,便是嫁了人,也絕不會吃虧。
他這是操什麼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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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珊在田莊裡一直住到了臘月二十二,眼看著小年就要到了,她這才吩咐下人收拾東西準備回京。不過,回京之前,卻還有一件事要去了結。
接連幾天雨後,天氣終於難得地轉晴。素珊領著幾個丫鬟又上了皂焦庵。
庵外小河上的橋早已修好,一行人順利地過了河。
庵堂裡的姑子早就瞅見了她們,立刻熱情地迎上來,殷勤地招呼道:“娘子來了,快屋裡請,外頭冷呢。”
“淨慧師父在嗎?”翡翠問。
姑子連忙回道:“在,在,庵主知道娘子們今兒要過來,特特地吩咐廚房在準備素齋。”
皂焦庵建在山腳下,沿著小路走不多遠便到了。淨慧師太得了信,站在庵門外候著,見了素珊,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大娘子來了。”
素珊朝靜慧師太點點頭,“打擾您了。”
“娘子可別這麼說。”靜慧師太立刻道:“您能來皂焦庵,是我們的榮幸。”她一面說話一面將素珊一行引入庵中,一路到了她住的院子。
待姑子們奉上茶,靜慧師太便將她們全都屏退。
“姚氏還在鬧嗎?”素珊問。
靜慧師太譏諷地笑了一聲,“前幾日鬧得才兇呢,這會兒哪裡還有力氣。還是娘子的法子好,且不管她,鬧了幾日就老實了。娘子這是要去審她?”
素珊沒作聲,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這是皂焦庵自制的綠茶,帶著濃烈的山野之氣,香醇而霸道。
“還是翡翠去吧,”她道:“我就不去了。”說罷她又笑笑,卻只是嘴角微勾,眼神依舊冷得厲害,“師太知道我的性子,嘴裡說得輕巧,卻最是衝動,我若去了,恐怕會控制不住想要殺人的。”
靜慧師太點點頭,起身朝翡翠笑笑,踱至東牆邊,摁住書架上的機關用力地轉了幾圈,書架迅速挪開,牆上赫然露出一塊僅容一人進出的小門洞。
翡翠很快領著珍珠下了地窖,素珊繼續與靜慧師太喝茶。
“啪——”地一聲響,素珊手忙腳亂地將面前打飯的茶杯扶正。
靜慧師太抬頭看她,目光溫柔而沉斂,“還是下去看看吧,”她道:“瞧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我看著都替你急。”
素珊雙手交錯緊緊相握,雪白的手背上隱隱有青筋突出。
她端坐了岸上,終於還是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地窖走了過去。
☆、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