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難看,不要亂講話。”公公叱了我一句。
星期天的早晨,路邊咖啡館坐滿了街坊,我挽著公婆的手臂慢慢的走向教堂,
幾個小孩子追趕著我們,對我望著,然後向遠處坐著的哥哥姐姐們大喊∶“對!是
Echo,她回來啦!”
我不回頭,不想招呼任何人,更受不了別人看我的眼光。
黑衣服那麼誇張的在陽光下散發著虛偽的氣息。
“其實我不喜歡望彌撒。”我對婆婆說。
“為什麼?”
“太忙了,一下唱歌,一下站起來,一下跪下去,跟著大家做功課,心裡反而
靜不下來。”我說。
“不去教堂總是不好的。”婆婆說。
“我自己跟神來往嘛!不然沒人的時候去教堂也是好的。”
我說。
“你的想法是不對的。”公公說。
我們進了教堂,公公自己坐開去了,婆婆與我一同跪了下來。
“神啊!請你看我,給我勇氣,給我信心,給我盼望和愛,給我喜樂,給我堅
強忍耐的心━━你拿去了荷西,我的生命已再沒有意義━━自殺是不可以的,那麼
我要跟你講價,求你放荷西常常回來,讓我們在生死的夾縫裡相聚━━我的神,荷
西是我永生的丈夫,我最懂他,忍耐對他必是太苦,求你用別的方法安慰他,補償
他在人世未盡的愛情━━相思有多苦,忍耐有多難,你雖然是神,也請你不要輕看
我們的煎熬,我不向你再要解釋,只求你給我忍耐的心,靜心忍下去,直到我也被
你收去的一日━━。”
“Echo,起來了,怎麼又哭了!”
婆婆輕輕的在拉我。
聖樂大聲的響了起來。
“媽媽,我們給荷西買些花好嗎?”
教堂出來我停在花攤子前,婆婆買了三朵。
一路經過熟悉的街道,快近糕餅鋪的時候我放掉公婆自己轉彎走了。
“你們先回家,我馬上回來。”
“不要去花錢啊!”婆婆叫著。
我走進了糕餅店,裡面的白衣小姑娘看見我就很快的往裡面的烤房跑去。
“媽媽,荷西的太太來了!”她在裡面輕輕的說,我還是聽到了。
裡面一箇中年婦人擦著手匆匆的迎了出來。
“回來啦!去了那麼久,西班牙文都要忘了吧!”平靜而親切的聲音就如她的
人一般。
“還好嗎?”她看住我,臉上一片慈祥。
“好!謝謝你!”
她嘆了口氣,說∶“第一次看見你時你一句話也不會講,唉!多少年過去了!
”
“很多年。”我仍是笑著。
“你的公公婆婆━━對你還好嗎?來跟他們長住?”口氣很小心謹慎的。
“對我很好,不來住。下星期就走了。”
“再一個人去那麼遠?兩千多公里距離吧?”
“也慣了。”我說。
“請給我一公斤的甜點,小醉漢請多放幾個,公公愛吃的。”我改了話題。
她秤了一公斤給我。
“不收錢!孩子!”她按住我的手。
“不行的━━”我急了。
“荷西小時候在我這兒做過零工,不收,這次是絕對不收的。”她堅決的說。
“那好,明天再來一定收了?”我說。
“明天收。”她點點頭。
我親了她一下,提了盒子很快的跑出了店。
街角一個少年穿著溜冰鞋滑過,用力拍了我一下肩膀∶“讓路!”
“呀!Echo!”他已經溜過了,又一煞車急急的往我滑回來。
“你是誰的弟弟?”我笑說。
“法蘭西斯哥的弟弟嘛!”他大叫著。
“來馬德里住了?要不要我去喊哥哥,他在樓上家裡。”他殷勤的說。
“不要,再見了!”我摸摸他的頭髮。
“你看,東尼在那邊!”少年指著香水店外一個金髮女孩。
我才在招呼荷西童年時的玩伴,藥房裡的主人也跑了出來∶“好傢伙!我說是
Echo回來了嘛!”
“你一定要去一下我家,媽媽天天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