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島上全是桑林,一個人也沒有。”漁夫道。 喜鵲見他這麼說,就從腰間摸出一張銀票來。送給他。漁夫見了銀票,也不伸手來接,嘴裡囁嚅道:“你們既要上去,我就划船送你們過去就是,錢就不用了。” 兩人上了船,漁夫道,自從他來到花家舍的那天起,這個島子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不過,他聽說原先島上有一座老房子,也曾住過一個尼姑。可不知什麼時候,房子就拆掉了。那個尼姑也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返回目錄'  書包網 87book。com 想看書來書包網
《人面桃花》第四章 禁語9(2)
“這麼說,你不是本地人?”喜鵲問道。 漁夫說,他入贅到二姨媽家做倒插門的女婿,已經五年了。他每天都在湖中捕魚,從來就沒看到一個人。只是到了三月份,烏毛蠶孵出來了,花家舍的婦女才會到島上去採桑葉。 他說,他的堂客也養蠶,有四五匾。有一次,半夜裡蠶飢,她就央求他打著燈籠陪她去島上摘桑葉。可她不知道桑葉浸滿了露水,蠶吃了會死。第二天,雪白雪白的蠶就全都倒進湖裡了。他還說,他很喜歡聽蠶吃桑葉的聲音,就像下雨一樣。 說到這兒,漁夫又抬頭看了看她們,問道:“你們的府上在哪裡?因何要到那座島上去?” 秀米不作聲,只是看著遠處的那一大片桑園發愣。風將桑枝吹的琅琅作響。 船漸漸靠向岸邊,喜鵲已經能夠看見桑園中一段倒塌的牆基了,這時,她聽見秀米嘆了一口氣,道: “算了,我們不上去了,回去吧。” “怎麼又不想去了?船都靠岸了。”漁夫道。 “趕了七八天路,來一趟也不容易,”喜鵲勸道,“不如上去稍呆一會兒,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我已經看過了。我們回去吧。”秀米說。 她的聲音不高,語調卻是冷冷的,硬硬的,不容辯駁。 她們決定當天就離開花家舍。 一艘烏篷船載著她們,沿著水路返回普濟。船戶說,如果運氣好,一直順風,第二天中午就能駛入長江。秀米躺在陰暗、冰冷的船艙裡,聽著頭頂上嘩嘩的水聲進入了夢鄉。不時有蘆枝拂過船篷,發出清脆的颯颯聲。她又一次夢見了那座被湖水圍困的小島,月光下藍瑩瑩的墳冢,那些桑田,還有桑林中的斷牆剩瓦。當然還有韓六。不知有多少回,她們兩個人坐在窗邊說話,看著黑夜一點點褪了色,鐵水似的朝陽戰慄著躍出水面,岸邊的樹林都紅了。她聽見韓六在她耳邊說: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個被圍困的小島。 可如今,韓六又去哪裡了呢? 半夜裡,一片昏暗的燈光將船艙照亮了。秀米披衣坐起,透過艙門朝外一看,原來是有船隊經過。每一艘船上都點著一盞燈。秀米數了數,一共七艘。這些船用鐵索連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像是一行人打著燈籠在趕夜路。 起風了,天空群星閃爍。在這深秋的午夜,看著漸漸走遠的船隊,秀米不由得打了寒戰,淚水奪眶而出。她知道,此刻,她所遇見的不是一個過路的船隊,而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這年冬天的一個清晨,秀米像往常一樣從閣樓上醒來。天氣實在是太冷了,秀米賴在被窩裡久久不願起床。太陽出來了。喜鵲在菜地裡衝著閣樓大叫。她說:酴 架下幾株臘梅全都開花了。 秀米從床上起來到五斗櫥前梳頭。她看見擺在桌上的那隻瓦釜裡結了一層晶瑩的薄冰。她記得昨晚用這隻瓦釜洗過臉,大概是水沒有倒乾淨,釜底就結了一層冰碴兒。秀米只是不經意地朝那瓦釜瞥了一眼,她的眼神一下就呆住了。由於驚駭,她的整個臉都變了形。 她從冰花所織成的圖案中看到了一個人的臉,這個人正是她的父親!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親似乎在捻鬚微笑,他坐在一條寬敞的大路邊,正和什麼人在下棋。 閣樓裡的光線太暗了。秀米隨手將木梳一丟,端起瓦釜來到了屋外的涼亭裡。 正好有一縷陽光從東院牆的樹梢頂上照過來,秀米坐在涼亭邊的石凳上將冰花湊在陽光下仔細觀看。父親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但她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兩人坐在一棵大松樹下,背後是一片低緩的山坡,山坡上似有羊群在吃草。他們的身邊有一條大路,路邊是一條湍急的河流。人物、大樹、草木、河水和羊群無不清晰在目,栩栩如生。 大路上停著一輛汽車,車門開著,車上的一個什麼人(是個禿頭)跨下一隻腳,正要從車上下來。秀米覺得這個人面目晦暗卻又似曾相識,她想細細辨認,可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了。這溫暖的陽光下,冰花正在融化。它一點一點地,卻是無可奈何地在融化。 這幅正在融化的冰花,就是秀米的過去和未來。 冰花是脆弱的,人亦如此。秀米覺得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