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金斯沒有回答,他優心忡忡地皺起了眉頭。幾個船員焦急地望著他。主魚叉手吉姆遜壯著膽子說:
“對不起,德金斯先生閣下,請問,我們在朝哪兒劃?”
“我不知道,”德金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只是儘可能一直朝南劃。我們早晚會看到一個法屬的島嶼——比如說,塔希提,博拉博拉,或土阿莫土群島當中的一個。”
格林德爾哼了一聲,“可見對這個你懂得太少。這些島離我們這兒至少有800多公里。我們的船嚴重超載,加上逆風,一天能走16公里就不錯了,那就得50天。我們怎麼熬得了50天?我們一丁點兒食物,一滴水都沒有。10天之內,這兩條船上所有的人,即使不死也會發瘋。”
人群紛紛低聲表示同意。
“說得對,”布魯謝爾說,“那老傢伙說得很有道理。”
德金斯覺察到船員們的不安情緒。
“夥計們,”他說,“我並不是非要幹這份差事不可。如果你們願意讓船長代替我,你們就言語一聲。不過,別相信他的那些數字。我們離那些島嶼根本不到800公里,我們一天也遠不止走16公里。是的,我們沒有食物,但我們可以釣魚吃。要是下雨,我們就有飲用水了。有些小船就曾經在海上連續漂泊6個月。我們可能會也可能不會到達那些島嶼。但是,也許明天我們就會被一艘大船救上去。我們得碰碰運氣。如果你們覺得跟著格林德爾成功的希望更大,你們可以自己決定。幹嘛不來表決一下?”
三副開口了。
“二副已經正大光明地讓你們作出決定,”他說,“你們很清楚,格林德爾一向是怎樣對待你們的。如果你們願意恢復那種境況,就舉手選他吧。選格林德爾,有多少人舉手?”
布拉德遲遲疑疑地舉起了手。
“選二副的呢?”
船員們全都舉起了手,他們齊聲為二副歡呼。格林德爾咕噥著,抱怨著,惡毒地威脅說要把船上每一個人都絞死。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慢吞吞地過去。格林德爾推開挨著他的人,在一塊座板上坐下來。一個人坐著當然比站著佔的位置多,但格林德爾是絕不會為別人的舒適著想的。
夜幕降臨,船上的人再也站不住了。他們紛紛頹然倒在座板或船底,你壓著我,我壓著你地躺下來,有些人甚至三個人摞在一塊兒。在這種情況下,夾在中間的那個人最走運,因為有躺在他身下和壓在他身上的兩個人的體溫暖和著他。
海水不停地湧進兩條超載的小船,水花把船上的人都澆成了落湯雞,刺骨的夜風吹透了他們的溼衣裳。
水手們多麼歡迎那初升的太陽啊!陽光照在冷得直打哆嗦的肉體上,射進凍僵的骨頭裡。多麼溫暖愜意!
但是,太陽越升越高,天氣越來越熱,赤道陽光灼人的烈焰烤炙著無遮無蓋的身體。人們渴得嗓子眼兒直冒煙。
一艘船也看不見。他們見過的唯一的一條魚是一條雙髻鯊。那魚一直跟在船邊。有人想用槳敲它的鼻子,槳沒打中,鯊魚遊走了。
26、一隻叫做比爾的信天翁
海鷗和燕鷗在頭頂上盤旋,但它們飛得不夠矮,抓不著。一隻巨大的信天翁高高地懸在遠處的天空中。
“我敢打賭,那是比爾,”布魯謝爾說,“從夏威夷起它就一直跟著我們這艘船。船沉沒的時候,你們還以為它會離開我們呢,可它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好讓我們這些傢伙得到一點兒安慰。好比爾,老夥計!”
這隻海鳥之中最大的鳥在水手們的頭頂上翱翔,就像是對他們的祝福。捕鯨者們一向喜愛信天翁或“戈尼”,他們愛管它叫“戈尼”。
他們對信天翁非常迷信。他們認為戈尼鳥就是死去的水手們的靈魂,這些水手太愛船了,死後仍然要日復一同地追隨海船去漂洋過海。不管是南極的嚴寒還是赤道的酷暑都擋不住它們——事實上,夏威夷西部的島嶼上就棲息著三種信天翁。
為了與朝氣蓬勃的水手們親近,它們會在帆桁上停歇,甚至會在甲板上落腳。它們不怕水手,它們知道水手們不會傷害它們——他們不敢,因為這些信天翁原先可能是他們的親密夥伴。他們相信殺害信天翁會招致厄運,就像科爾裡奇的書中所描寫的那些古代水手那樣。
那隻被水手們叫做比爾的信天翁已經跟人混熟了。它常跟在船後撲下去叼水面上的殘羹剩板,常賴在廚房門旁,等著廚子給它扔碎肉。
活兒忙的時候,它在船上礙手礙腳,因為它那兩隻翅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