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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在祭壇上,頭腦手腳由不得他做主。

江留醉很想丟開這一切,不再找什麼真相,過回從前的逍遙日子。

胭脂見他流露惶恐不安的神色,兩手無意識地揉搓衣角,突然為他心疼。她伸手搭在他肩頭,想給他些安慰,怎奈江留醉心亂如麻,根本無法體會她的好意。

“你別怕。”胭脂軟語安慰,“這個故事雖悲了些,結局卻是好的。”

江留醉勉強笑道:“願聞其詳。”心裡卻有個聲音在說,走開。走開。

“那孩子如期降臨。冷劍生奉了金皇后的命令,要殺死那孩子,他知道必有一場惡戰,這是他期盼的一戰。於是他放了一把火,逼仙靈子現身。”胭脂不動聲色地敘述,江留醉彷彿見到漫天大火,畢畢剝剝地奪去人最後的期望。

“可惜,許貴妃一心求死,把孩子託付給仙靈子後,自願撞到冷劍生的劍上。而……你,就被你師父帶出了皇宮,躲避金氏追殺活到如今。冷劍生為免金皇后怪罪,找了個嬰兒屍首代替,佯稱你已死了。過不多久他也辭去官職,隱退江湖。”

江留醉聽得麻木,苦笑道:“這個天大的秘密,你又如何得知?”他只想找些話說,把自己從真相的泥沼里拉出來。還不如不知道,不如,不知道。

他是皇子。他怎麼可能是皇子,公孫飄劍一語成讖。這是他從來沒想過,也不想有的身份。他曾經一心想弄清身世,找到親生父母,如今明白了,卻如一個醒不了的夢,反讓人更迷惑狂亂。娘被陷害含冤求死,爹高高在上不可仰視。他到底是誰?依然不得解。

“冷劍生跟我師父是多年知交。”胭脂說完,立即添了一句,“他對你並無仇恨,不過一直不甘心敗在你師父手上。說起來,這個墓是當年他有心,收了你孃的骸骨火化了,才移到此處。”

江留醉的心一抽一抽,呼吸亦覺艱難,一腔淚水就要決堤湧出。他用力憋住,強笑道:“這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是啊,不夠好。”胭脂陪笑道,頭轉向一邊,默默地想,你活著,這便夠了。

兩人靜默,中間一尺之距似有千里之遙,隔著凝重如山的空氣。胭脂吸了口氣,笑道:“你若想報仇,即便是殺死太后,也是舉手之勞。”湊近江留醉,一字一句地道,“不僅如此,這世間欠你的,你都能一件件取回來!”

是麼?江留醉絕望地想,不可能了。世間不能還他父母,還他一生。他抬起失神的雙眼,對胭脂道:“你走吧。讓我靜靜。”

胭脂有滿腹天下大計想與他商量,死者已矣,在她眼裡未來才是唯一值得考慮。她不能體會,為什麼他知曉身世後不是狂喜而是憂鬱,換作其他有雄心之人,得知有問鼎天下的尊貴身份,恨不得馬上放手一搏。

但他不是。她想他是。如今事已至此,只能依了他,指望他能跳出世俗恩怨的藩籬,指望男兒的豪情終可勝過無用的懷念。胭脂留他呆坐墓前,悄然走開。

江留醉忽然想笑。

他痴痴傻傻無聲地笑著,直到笑出了淚,順著面頰淌進嘴裡,鹹鹹苦苦的滋味提醒他真實辛酸的人生。命運給他開了一個什麼樣的玩笑。他想到酈伊傑,這突如其來的身份枷鎖,一如酈伊傑的命數怪圈,重重套在身上不得喘息。他終能完全體會那沉重的眼神。

師父。從頭至尾他知悉一切,卻不肯透露一言,究竟為了什麼。既盡心保護孃親,為什麼不能護她周全?江留醉心灰意懶地想,為什麼師父要救他的命,不如一起去了,勝過他一個人獨活。

他終於放聲大哭,肆意地讓淚水橫流。太多為什麼,無從追問,無從結果。他終於知道,一輩子的灑脫是難以達到的境界。在揹負命運獰笑著壓來的包袱後,他找不到從前的逍遙心態。

此時的他極度想念花非花。有她在旁,或許,他不會如此悲傷。

胭脂走了一步便回頭。那一刻,悟到她與江留醉之間仍有不可跨越的距離。無論如何,只有一步之遙,她不甘地想,傾盡她的心應該能換回他的心。她全力想得到的,沒有人能阻攔。

她堅定地跨出步去,感到會有呼風喚雨的一日。前路正如這腳下的山,由她控制。

直跪到彷彿地老天荒那麼久。

江留醉站起身,痠麻的腿一如他悵惘的心,不知該往何處去。甚至不知該說什麼,他無話可說。他隱隱間後悔曾出谷尋找師父,如果沒有陷入失銀案,就不會認得什麼靈山三魂,不會聽胭脂說這難以接受的真相。他將在仙靈谷終老,安樂地度過一生。

即使,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