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一 。。。
凔濂從床上爬起來,照例親吻我的臉頰。
我知道這只是他的習慣。戒不掉的習慣。
“霂生,明天我很早就會走,晚一些回來。”
“我知道了。”
總是有一些人喜歡舉辦無聊的宴會。珠光寶氣,衣香鬢影,然後邀凔濂去參加。
就好像沒了他就少塊肉一樣。
當然,他有那種資本。
衣櫃裡放著的衣服,不能穿出街的全是我的,還有些平凡相似到我都分不清的白襯衫黑褲子。他的全是名牌,或者,更貴的定製的衣服。
櫃子裡沒有禮服,他習慣了當天買當天穿,然後過完宴會就丟掉,因為我有些神經質地受不了衣服上的香水味。
他第一次把衣服穿回家的時候,酒氣混著香味,我當場噁心地吐了。之後他很細心地再不把衣服傳回來。
我有時候會惡劣地猜測他是因為關心還是愧疚。隔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快發瘋了就和他說些有的沒的,這句話居然從沒問出口。
大概我也並不想知道。
我趴在被子裡聽著門外零零散散的聲音。其實我一向醒得很早,因為我喜歡看黎明下的霜。天光微亮的時候霜落如雪,卻總是比雪溫暖一點。
我很怕冷。
不過我習慣了賴床。這是自由職業者最大的好處。如果要我去做個工薪族,第一天我就會被解僱,然後等著餓死。
凔濂以前經常抱怨我懶,等發現我與外表相反地神經質之後就不再說了。
這樣也正好。
我聽見他關門的聲音。等兩道門都關了,我慢吞吞地爬起來,爬到床前。由於我很懶——儘管這是不好的習慣——電腦就放在床頭櫃上。原本我是想放在床上的,一次凔濂發現床單被燒著後就嚴禁我再這樣做。然後兩個人談判,各自妥協。電腦就放在床和桌子中間。
我按開電腦開關,數了二十下,顯示屏上顯示出輸入密碼。我敲下一行數字。
我確定我的電腦凔濂是開不了的。他不是解密高手,我也沒有設個複雜密碼的腦子。但是這個密碼是八位數,他的出生年份加上陰曆生日。凔濂自己從來不過生日,也只知道陽曆。我第一次給他過生日的時候順手查了萬年曆,居然就這樣記住了。
我明明不是個記性好的人。
開啟電腦,我把寫好的文稿發給編輯,然後計算著自己能得到的稿酬。難得發現自己有樣特長,就以此謀生了。
當然,爬格子賺到的錢,還遠不如別人送凔濂的一盒雪茄——雖然他已經戒菸了,因為聽說吸二手菸容易得癌症之類的病。
我只是希望自己一點點存起來的錢能夠保證我搬出去的時候還能有地方落腳。這很重要,我是個不住在屬於自己的地發就會很不安的人。
不過現在我還窩在舒服的房子裡,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
空調二十四小時開著,冬夏溫度一致,幾乎沒有區別。我一度懷疑它會在我睡著的時候爆炸。當然這種事並沒有發生。凔濂總說他買來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他所謂的最好總是和一個永遠也不會扁下去的錢包聯絡在一起。
不像我,沒有選擇買什麼東西的機會,因為我喜歡的不是貴得離譜就是廉價得沒有人賣的東西。
每一天日子都這樣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也忘記了什麼時候開始。
有一些記憶開始模糊,模糊到我錯覺自己已經老了。凔濂穿著長袖襯衫的樣子,笑的樣子,喜怒哀樂,全都變了。只是改變得太自然,以至我以為所有事情原本就該是現在的樣子。
很多人喜歡喝咖啡。我曾經喜歡過香醇又甜美的……速溶咖啡,一勺咖啡五勺糖的那種。所謂品味遠遠比不上舌頭的滿足感。
現在卻越來越喜歡清茶。茶味再濃也清楚分明,一眼可望到底。喝咖啡的時候卻永遠望不到杯底,面上浮著的泡沫也一個個破碎。
我承認我又文藝了。
像我這樣被家人趕出來又窩進另一個房子繼續躲著用筆賺錢的人,難免。
雖然凔濂常常會說我想得太多。
可他沒有看過我更多歇斯底里的模樣,我慶幸。絕對很醜,比現在還醜。
十年時間,早過了我應該不安的時間。可是時間太喜歡捉弄人,在我準備安定下來的時候,讓我看見不想也不該看見的東西。
我想罵人,卻連一句粗口都找不出來。離那些令人迷醉混亂的時光太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