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聊天,但氣氛總是怪怪的。好在兩人似乎心有靈犀,很快就各自停筷。
“走吧。”
“……還沒采訪呢。”
“我沒做好被採訪的準備,下次吧。”顧懷南頓了頓,看著南澄的眼睛,放低音量道,“今天是我故意去找你們領導說要採訪的。我只是,突然想見見你。”
南澄越發覺得迷惘和困惑,只好跟著顧懷南往外走。
小道蜿蜒曲折,清幽湖水之中睡蓮靜臥在一泓秋水之上,像睡顏安然的少女,美得如一幅油畫。
“說起來,以前我都沒送過你花。”顧懷南在南澄身前駐足。
或許是因為氣氛太好,也或許是眼前的顧懷南總讓南澄想起經年前那個倔強、固執,卻一心一意想要守護她的少年,在那個剎那,南澄想起許多往事。
顧懷南是她畢生唯一所愛,所以當初無法容忍乾淨的感情裡有一絲瑕疵,沾染些許塵埃,毅然分離。如今他們各自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中跋涉修行,這或許已是最好的結局。
因為就算毫無意外地如男生最初所想,南澄與他畢業後就結婚生子,說不定當初熱烈的情意早在生活的瑣碎細節中被漸漸磨滅了。
苡米笑過她“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把所有得不到的都幻想一遍就算得到也會失去,那麼一開始就失去好像會變得容易接受很多。
可是她能怎麼樣呢?畢竟一切都過去了,他們的緣分已經耗盡,留戀和懷念不過是徒增煩惱。
南澄還在發愣,顧懷南卻已步入水中,走向湖中心的睡蓮。
“你瘋了嗎?”她失口問他。如果不是瘋了的話,那他現在在幹什麼?
顧懷南不語,他走到湖中心小心摘下那朵睡蓮,又蹚水走回來,行過之處波紋盪漾成花瓣層疊的水花。
“這湖是人工挖的,當時怕以後客人經過水邊時發生意外,所以最深處也只到成年人的膝蓋處。而且,”顧懷南說,“這家酒店我有股份,不用擔心被罰。”
“你一定是瘋了。”南澄喃喃。
顧懷南仍只是笑,帶著滿腳的淤泥和溼透的褲子,完好地站在她面前,將手裡的睡蓮放入女生的手心:“睡蓮的花語是純潔、迎著朝氣、拋去暮氣,就像我心中的你一樣。我欠你一枝花,希望現在還來得及。”
那是少年時他欠她的一枝花。
在花影憧憧的矮牆下,少年別一枝小小的薔薇在女生的髮際,許諾說:“我以後親手賺的第一筆錢,要給你買一枝全世界最好看的花—說,你喜歡什麼花?”
南澄記得她當時說的是“百合”,因為“百年好合”。誰料不足百日後,他們便各奔天涯,再無關係。
她看著那朵睡蓮許久,心中酸澀卻無法言說,只低聲喃喃道:“你不欠我的,不欠我的。”
她轉身把那朵睡蓮拋入湖中。
每一次都是他望著她的背影離開,這一次顧懷南只望著那朵離開莖稈卻又被拋棄了的睡蓮在水裡浮沉,臉上溫柔的笑容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無比的神情,隱隱有恨。
會恨是因為還有愛,帶著仇恨印記的愛是那麼讓人心痛又刻骨銘心。
六年前與南澄訣別之後,他遠走異國卻仍是走不出傷痛。他曾以為她多少會留戀過往種種,誰知她按部就班地念書、工作,按部就班地戀愛、生活,重逢之後未見她有過多留戀,反而處處故作冷淡,好像急於與他撇清關係’但同時又對別的條件尚好的男人例如溫瑞言“投懷送抱”……顧懷南有點分不清什麼是愛,什麼是恨,什麼又是不甘服輸的怒,他只知道他如今的不快樂都是南澄造成的,而他,才不要一個人愚蠢地獨自悲傷。
毀滅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將她殺死,而是給她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再全部奪走一南澄曾讓他體味到天真懵懂的至純之愛,然後又狠心收回,當著他的面摔碎在地,那麼現在,換他來當遊戲的莊家。
顧懷南笑了笑,湖裡那支被拋棄的睡蓮靜靜地沉入湖底。
南澄坐在靠窗的位置,望下去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街道,各個品牌、型號的汽車像一群悲傷的魚,在這座乾涸的城市裡游來游去。
苡米在說她的新男朋友是一個臺灣商人,與她之前的男朋友相比,新男友不高不帥也不算有錢,頂多就是長得還算順眼的中產階級。不過苡米喜歡臺灣,籍貫這一項就大加分。“我好喜歡他的臺中腔,說話軟糯,語速緩慢,溫柔得要死,光是叫我的名字我就覺得人好像要酥掉了。”苡米皺皺鼻子笑得像個天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