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說,我已明白。
世間有太多的不得已與無奈,並不是誰對誰的殘忍。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好想呼喊,你為什麼不為了我活下去?為什麼?
但我也知道,我沒有這樣問的資格。如果換作我,結局難道就不會一樣?五十年,那對我來說只是一轉眼的時間。而對他,卻是一輩子。如此的不公平,我又怎能去怪他?
待我稍稍平靜,常久才說道:“帶我去蘇舞的墓吧,演唱會下午才開始。”
***
到達墓園,常久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我走在前面,何非推著他用輪椅在後面走著,只聽他不總是似自言自語地說:“太巧了,太巧了……”
我扯出一個笑容,淡淡自嘲的。又有什麼巧合了嗎?在飛機上遇見何非的孫子是巧合,我被撞回過去也是時間的巧合,回到未來恰恰是在演唱會之前更是巧合。巧合真是太多,有的巧合,給人以快樂,有的巧合,卻太過殘酷。
到達了奶奶的墓前,又順著常久的手看向旁邊的另一座墓碑——張遲陌之墓。
我久久不能動彈。
這座墓碑,我怎麼可能沒見過?奶奶葬禮時的匆匆一瞥,誰會想到,沉睡在這裡的人,竟然會和我有這樣深的關聯?誰會想到,那墓碑上笑得淺淡的臉,會是我日後千百個日子裡永遠無法忘懷的容顏?
伸出手撫上寒冷的墓碑,我在淚光中微笑:“我來了,你好嗎?”
其實他的骨灰不在這裡,而是在日本,葬在家族的墓群裡。常久在這裡為他立碑,因為他知道,迴歸到這裡才是張遲陌最深的願望——這裡,離聖影公園不遠,這裡,是他們最初相識的城市,這裡,也是他們為夢想拼搏過的地方。
但他顯然也沒料到,多少年後,他所愛的人,也是埋葬於此。
常久所謂的巧合就是指這個。這是給人以快樂的巧合,還是太過殘酷的巧合呢?
我們都不知道。
後來,我們離開墓園,常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奶奶墓碑另一邊還空著的地方,微微地笑了。
***
下午的時候,夏瑜來了。同時帶來安知燦去世的訊息。
夏瑜即使已經是個老頭子,個性卻還是沒什麼變化,幽默風趣。蘇舞去世的訊息應該是他告訴常久的,說是為了給他個心理準備。看見我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驚訝,只是開玩笑的說:“原來你林灩是個長生不老的女妖啊!”
聖影的五個人只剩下兩個。時間就是這樣可怕,匆匆間什麼都變了。無限蒼涼。
但許久過後,常久和夏瑜相視,默默地笑了。
“還要演出?”常久問。
“當然。”夏瑜答。
他們看向觀眾席,那裡已坐了幾個老人。其中兩個,我是認識的,就是當初告訴我關於聖影事情的兩位公園的工作人員,也是聖影永遠的Fans。
何其然推著常久上了舞臺,然後下臺和我坐在一起。也許是知道我不想說話,所以他很體貼地保持沉默。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我和常久剛才所說的話,是否知道關於聖影的一切事情,但他一直都只是安靜地看著我們,什麼也不問。
演出就要開始了,觀眾席上只有二十七個人。我認真地數,然後發現除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外,席間還有幾個年輕人。是與何其然一樣,代替自己的祖父或祖母來看這個演出的吧。
這場演出,什麼都沒準備,連個麥克或音響都沒有。只有夏瑜的吉他和常久的嗓子,當然還有,他們腳下的舞臺。
但這已足夠,就算觀眾不多,也是足夠的。
聖影的那個約定,還有人記得。雖然人很少、很少,此時的聖影公園也是萬分冷清,但一個五十年的約定,還是持續到了現在。
然後,常久隨著夏瑜的伴奏開始歌唱,聲音與年輕時的高亢已相差甚遠,但低沉沙啞磁性依舊。唱的投入而忘情,彷彿一切都回到了過去,什麼都沒變,什麼都還在,他們還年輕。
“你們能來,我們真的很高興。FOREVER SY,還記得嗎?就讓我們一直唱下去吧……”常久結束兩首曲子後說道,臺下二十多個人於是爆發出上百人似的激烈掌聲,我看見十幾張老淚縱橫的臉,笑著,緬懷著……
多少首歌曲過去,我低頭開啟張遲陌的信,確定自己已有勇氣將它看完。卻沒料到,上面只有寥寥數言——
我從沒怪過你騙我,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快樂。
但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