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喜,掙扎著要爬起,又跌倒下。
李尋歡跪了下去,跪在他身旁,道:“我來了,所以有什麼話你都可以慢慢說。”
鐵傳甲用力搖了搖頭,黯然笑道:“我死而無憾,用不著再說什麼。”
李尋歡忍著淚,道:“但有些話你還是要說的,你既然並沒有出賣翁大哥,為什麼不說明?為什麼要逃?”
鐵傳甲道:“我逃,並不是為了我自己。”
李尋歡道:“你為了誰?”
鐵傳甲又搖了搖頭,眼簾慢慢地合了起來。
他四肢雖已因痛苦而痙攣,但臉色卻很安寧,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恬靜的微笑。
他死得很平靜。
一個人要能死得平靜,可真是不容易!
李尋歡動也不動地跪著,似已完全麻木。
他當然知道鐵傳甲是為了誰而死的。
他必定比李尋歡先回到興雲莊,查出了上官金虹的陰謀,就搶先趕到這裡,只要知道李尋歡有危險,無論什麼地方他都會趕著去。
但他又怎會知道上官金虹這陰謀的呢?
他和翁天傑翁老大之間,究竟有什麼秘密,為何至死還不肯說明?
李尋歡黯然道:“你究竟在隱瞞著什麼秘密?你至少總該對我說出才是,你縱然死而無憾,可是我,我怎麼能心安呢?”
金風白忽然大聲道:“他隱瞞著的事,也許我知道!”
李尋歡愕然,道:“你?……你知道?”
金風白的臉本是黝黑的,現在卻蒼白得可怕。
他用力咬著牙,一字字道:“翁老大對朋友的義氣,天下皆知,你也應該知道。”
李尋歡道:“我聽說過。”
金風白道:“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幾乎是有求必應,所以他的開銷一向很大,但他卻不像你,他並沒有一個做戶部尚書的父親。”
李尋歡苦笑。
金風白道:“所以他一直都在鬧窮,一個人若是又鬧窮,又幫朋友,又要面子,就只有在暗中想別的法子來彌補虧空。”
那樵夫聳然道:“你是說……翁老大在暗中做沒本錢的生意?”
金風白黯然嘆道:“不錯,這件事也是我在無意中發現的,可是我一直不忍說,因為翁老大那樣做,的確是情不得已。”
他忽又大聲道:“但翁老大下手的物件,卻必定是罪有應得的,他做的雖然是沒有本錢的買賣,可沒有愧對自己的良心。”
易明堂的臉色已發青,沉聲道:“鐵傳甲和此事又有什麼關係?”
金風白道:“翁老大做的案子多了,自然有人來查案,查案的恰巧是鐵傳甲的好朋友,他們雖已懷疑翁老大,卻還是不敢認定。”
樵夫道:“所以鐵傳甲就故意去和翁老大結交,等查明瞭才好動手。”
金風白嘆道:“想來必定是如此。”
他接著道:“鐵傳甲一直不肯將這件事說明,為的就是翁老大的確對他不錯,他也認為翁老大是個好朋友,若是說出這件事,豈非對翁老大死後的英名有損,所以他寧可自己受委曲——他一直在逃,的確不是為了自己!”
易明堂厲聲道:“但你為什麼也不說呢?”
金風白慘然道:“我?……我怎麼能說?翁老大對我一向義重如山,連鐵傳甲都不忍說,我又怎麼忍心說出來?”
易明堂冷笑道:“好,你的確不愧是翁老大的好兄弟,好,好極了。”
他一面冷笑,身子一面發抖。
金風白道:“我也知道我這麼做對不起鐵傳甲,可是我沒法子,實在沒法子……”
他聲音越說越低,忽然取起了一柄刀,就是方才殺死鐵傳甲的那柄刀,反手一刀,向自己胸膛刺下,幾乎也就和鐵傳甲那一刀同樣的地方。
他雖也疼得四肢痙攣,嘴角卻也露出了和鐵傳甲同樣的微笑,一字字掙扎著道:“我的確欠了他的,可是,現在我的債也已還清了!”
他死得也很平靜。
“唉,一個人要死得平靜,實在太不容易了。”
易明堂忽然仰面狂笑,道:“好,你有勇氣將這件事說出來,有勇氣將這債還清,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們‘中原八義’總算沒有做丟人現眼的事!”
他的笑聲聽來就像是梟之夜啼。
那樵夫忽然跪了下去,向鐵傳甲叩了個頭,又向易明堂拜了拜道:“二哥,我要先走一步了。”
易明堂笑聲已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