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聽他挨著講解作品,差不多也要走到盡頭的時候,石澗仁把聲音停了下來,因為就在前面掛著幾幅用鏡框裱糊的作品旁邊,終於看到王希庭夫婦倆也站在這裡,正滿臉急切的和兩位中年男**流,或者說爭論,感受到這邊的人數動靜,一起轉頭過來。
王希庭夫婦立刻拉下臉,陰沉的看著這邊,山下智子想抬手指著罵什麼,她那丈夫終於伸手拉住了。
石澗仁認得其中一箇中年男性,就是當初到王汝南的教室,笑眯眯拿走一幅自己書法的國畫繫系主任,自己再這樣烏壓壓的帶著人過去顯然有些干擾對方的爭論,所以笑笑就準備掉頭了,當然更多是不想跟垃圾打交道。
聽得正過癮的觀眾們指那邊:“年輕人,那幾幅呢,看起來很重要,很高階的作品啊,為什麼不講解了。”
石澗仁隨口:“裝裱高階精美,不一定內容就最有價值,看起來應該是王老中期的作品,沉靜有餘,而韻味不足,其實還不如那一幅……”說著就帶紀若棠往另一邊走過去。
本想順勢把人引開的,實在是不想跟那不孝子打交道,沒想到對方卻不依不饒:“你說什麼?這是我公公在日本東京都書道大賽獲得金獎的原作,得到了評委會一直認可的精品,你敢這樣汙衊?!”
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尖利,也許石澗仁每次跟他們爭論都輕言細語留下了比較固定的印象,只要不去惹旁邊那個看起來氣勢就不一樣的少女就好。
更重要是必須要爭這個名,甚至在這個時候重新鬧出些什麼事情,才能讓王汝南的作品升值賺錢呢,對於每十個人就有一個懂書法的日本,書法作品是有市場的。
追思會還是請了媒體的,攝影記者端著相機隨手拍了幾張照片,就轉向別的角度,好像沒看見這樣有新聞價值的八卦,文字記者倒是擠得更靠前傾聽。
洪巧雲正好這個時候跟紀如青輕聲交流著也轉到這邊來,主動笑著走到兩位中年男性身邊給石澗仁介紹:“我們美術學院的院長,孫院長,這是王老的系主任範主任,都是國內著名的藝術家,這是清塘集團的總裁紀女士……我弟弟石澗仁,也是王老先生的忘年交,精通書法。”
似乎就需要這樣一個穿插介紹的,院長先熱情的跟企業家握手,對忘年交也很鼓勵,不過顯然沒範主任真誠。
但這邊幾人寒暄,都是在乘機避開那兩位“日本友人”,範主任甚至握著石澗仁的手,指著牆上的書法就打算走了開去:“你說到底是哪一幅字最好?”
被人忽視才是最大的輕蔑,換做以前石澗仁是絕對不會這樣對別人,但這兩人麼,他的確是半點留情面的意思都沒有,笑笑一起轉身。
那位院長也在跟紀如青搖頭低聲:“簡直是胡鬧!居然想把這幾幅字給作為遺產要回去,還說要打國際官司,這明明就是王老先生當初捐贈給學院裡的……”
紀如青按照商人思維:“有手續沒?”
院長略微皺眉:“這都是慣例,順口一說搬到展覽館收藏就是了……”洪巧雲悄悄在邊上做鬼臉,這種事情也是區別對待的,名家名作當然會辦手續搞儀式,而且有些作品藝術家也未見得願意捐給院裡收藏,反正就是一筆糊塗賬。
王希庭夫婦也許就是抓住了這點,看著自己被視若無物的忽視掉,氣得渾身發抖,提高聲音:“我父親曾經說過,等他百年以後,這幾幅在日本的作品都是要帶回去完璧歸趙的!就算是告到國際法庭,我們也一定會把這幾件作品帶回去!”
這下幾乎是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敵意的看著這夫婦倆了。
拋開他們對待老人的態度,光是這日本、完璧歸趙、帶回去幾個詞就太特麼刺耳了!
簡直是在撩撥在場所有中國人的心理底線。
就算再心平氣和的看待中國跟日本的關係,這世上都沒有哪個國家能比得上日本,在中國人心底那點千萬不要去挑起的反感情緒,這跟喜不喜歡用日本家電和看日本動作片沒關係。
山下智子還跟個不怕死的愣頭青一樣:“現在中國國內根本就沒有藝術的氛圍,只有讓作品回到日本,才能得到尊重,這是我公公的遺囑……”
還別說,這話似乎隱隱有點道理,日本人對書法更普及更當成信仰一般來錘鍊心性,市場更加活躍,這是事實。
可王汝南會這麼留下遺囑?
打死石澗仁都不會相信。
但別人是兒子兒媳直系親屬啊,這麼說好像也沒人可以反駁是不是?
就在全場有些安靜的時候,大門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