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來瞅著我,好象我是瘋子似的。“你這是要幹嗎,老弟?”他說。“拿我開玩笑嗎?”
“不——我只是很感興趣,問問罷了。”
他沒再言語,我也一樣。直到汽車出了公園,開到九十號路,他才說:“好吧,老弟。上哪兒?”
“呃,問題是,我不想往東區的旅館,怕遇見熟人。我是在微服旅行,”我說。我最討厭說“微服旅行”這類粗俗的話,可是每遇到一些粗俗的人,我自己也就裝得很粗俗。“你可知道在塔夫特或者紐約人夜總會里,是誰的樂隊在伴奏,請問?”
“不知道,麥克。”
“呃——送我到愛德蒙吧,那麼,”我說。“你在半路上停一下,我請你喝杯雞尾酒好不好?我請客。我身上有的是錢。”
“不成,麥克,對不起。”他真是個好伴侶。
可怕的性格。
我們到了愛德蒙旅館,我就去開了個房間。在汽車裡我又戴上了我那頂紅色獵人帽,完全是聊以解悶,可我進旅館之前又把它脫下了。我不願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怪人。說起來也真滑稽可笑。我當時並不知道那個混帳旅館裡住的全是變態的和痴呆的怪人。到處是怪人。
他們給了我一個十分簡陋的房間,從視窗望出去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旅館的另外一邊。我可不怎麼在乎。我心裡沮喪得要命,就顧不得窗外的景色好不好了。領我進房間的侍者是個六十五歲左右的老頭子,他這人甚至比房間更叫人洩氣。他正是那一類禿子,愛把所有的頭髮全都梳向一邊,來遮掩自己的禿頂。要是我,就寧可露出禿頂,也不幹這樣的事。不管怎樣,讓一個六十五歲左右的老頭子來幹這種活兒,也未免太難了。給人提行李,等著人賞小費。我猜想他大概沒什麼知識,可不管怎樣,那也太可怕了。
他走後,我也沒脫大衣什麼的,就站在窗邊往外眺望一會兒。我沒別的事可做。可是旅館那一邊房間裡在幹些什麼,你聽了準會吃驚。他們甚至都不把窗簾拉上。我看見有個頭髮花白的傢伙,看樣子還很有身份,光穿著褲衩在幹一件我說出來你決不相信的事。他先把自己的手提箱放在床上。然後他拿出整整一套婦女服裝,開始穿戴起來。那是一套真正婦女服裝——長統絲襪,高跟皮鞋,奶罩,搭拉著兩條揹帶的襯裙,等等。隨後他穿上了一件腰身極小的黑色晚禮服。我可以對天發誓。隨後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象女人那樣邁著極小的步於,一邊還抽菸照鏡子。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在房裡。除非有人在浴室裡——這我看不見。後來,就在他上面的那個視窗,我又看見一對男女在用嘴彼此噴水。也許是加冰的威士忌蘇打,不是水,可我看不出他們杯子裡盛的是什麼。嗯,他先喝一口,噴了她一身,接著她也照樣噴他——他們就這樣輪流著噴來噴去,我的老天爺。你真應該見見他們。在整個時間內他們都歇斯底里發作,好象這是世界上最最好玩的事兒。我不開玩笑,這家旅館確是住滿心理變態的人。我也許是這地方唯一的正常人了——而我這麼說一點也不誇大。我真想他媽的拍個電報給老斯特拉德萊塔,叫他搭最快一班火車直奔紐約。他準可以在這旅館裡稱王哩。
糟糕的是,這類下流玩藝兒瞧著還相當迷人,儘管你心裡頗不以為然。舉例說,這個給噴得滿臉是水的姑娘,長得卻十分漂亮。我是說這是我最糟糕的地方。在我的內心中,我這人也許是天底下最最大的色情狂。有時候,我能想出一些十分下流的勾當,只要有機會,我也不會不幹。我甚至想象得出,要是男女雙方都喝醉了酒,你要是能找到那麼個姑娘,可以彼此往臉上噴水什麼的,那該有多好玩——儘管有些下流。不過問題是,我不喜歡這種做法。你要是仔細一分析,就會發現這種做法非常下流。我想,你要是真不喜歡一個女人,那就乾脆別跟她在一起廝混;你要是真喜歡她呢,就該喜歡她的臉,你要是喜歡她的臉,就應該小心愛護它,不應該對它幹那種下流事,如往它上面噴水。真正糕的是,許多下流的事情有時候幹起來卻十分有趣。而女人們也好不了多少;如果你不想幹太下流的事,如果你不想毀壞真正好的東西,她們反倒不樂意。一兩年前,我就遇到過一個姑娘,甚至比我還要下流。嘿,她真是下流極了!我們用一種下流的方式狂歡了一陣,雖然時間不長。性這樣東西,我委實不太瞭解。你簡直不知道他媽的你自己身在何處。我老給自己定下有關性方面的規則,可是馬上就破壞。去年我定下規則,決不跟那些叫我內心深處覺得厭惡的始娘一起廝混。這個規則,我沒出一個星期就破壞了——事實上,在立下規則的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