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整個長安城,都在黑暗之中。
幾乎所有的閭里坊門,現在都已經徹底關閉、上鎖。
寬敞的御道上,空無一人。
只有偶爾,老槐樹上的貓頭鷹嗚咽的叫聲響起。
忽地,一排火把,點亮了這街道。
一排排全副武裝的衛兵,從武庫營壘之中,列隊而出。
穿著甲冑,繫著佩劍,霍光騎在馬上,走在人群之中。
“快快快!”他大聲催促著:“天子有命,有奸小欲行不軌之事,乃命本官將爾等彈壓閭里,嚴防動亂!”
屯駐武庫的軍隊,自是不疑有他。
畢竟,霍光,乃是天子心腹,曾任奉車都尉的大人物。
這樣的人都說了有人慾行不軌,天子詔其調兵彈壓豈能有錯?
於是,屯於武庫的中壘校尉兵馬與執金吾直屬的左右式道候兵馬,立刻聽命,披甲執銳出營。
兩千餘漢軍精銳,迅速按照霍光的指示,截斷了戚里、尚冠裡、嵩街以及未央宮、建章宮、長樂宮之間的道路,並設下關卡。
同時,京兆尹於己衍也以‘受天子命,執金吾彈壓宵小’的名義,將本該去向建章宮報告此事的官員攔了下來,又命令京兆伊上下為霍光提供方便。
於是,作為長安城秩序維護者的京兆尹,非但沒有起到任何預警和遲滯作用。
反而成為了叛軍的幫手。
在京兆尹官員的指揮與協調下,至子時,霍光的兵馬便大抵控制了戚里、尚冠裡、御道等長安主要街道及官邸辦公區。
丞相府、御史大夫官邸、太僕官邸、廷尉官邸、太常官邸、宗正官邸統統被切斷了與建章宮、未央宮之間的聯絡。
而在這時,劉據動員起來的太子衛兵、大臣私兵、家丁,以及部分入京諸侯王所帶來的衛兵,也加入到霍光的行動裡。
由之,現在宮闕之外,霍光已經可以行動自如,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
“霍公!”劉據穿著甲冑,在孔安國等人簇擁下,走到正率部將戚里內外圍的水洩不通的霍光面前,問道:“下一步是否應當入宮了?”
問這個話的時候,劉據的身體明顯帶著顫慄。
既是興奮,又是害怕。
在這種複雜的情緒支配下,劉據的聲音都有些變形。
“非也!”霍光看著那夜色之中,明顯慌亂起來的戚里宅邸群,他知道,現在整個戚里恐怕都在驚慌之中手足無措。
但,霍光很清楚,他才剛剛踏出第一步。
遠遠未到有資格入宮的地步!
若不能解決士兵們的擔憂,並將他們徹底綁上自己的戰車,就必須再做一件事情。
不然的話,一旦天子走上建章宮的城頭,親口命令大軍,恐怕這些忠於劉氏的軍隊立刻就會調轉槍頭,將矛頭直指自己。
“現在……”霍光看著劉據,輕聲道:“家上該去拜見丞相澎候與衛將軍海西候!”
“將鷹揚作亂,挾持天子、太孫,欲行大逆不道之事,曉瑜丞相及衛將軍,請丞相與衛將軍出來主持大局!”
“劉屈氂?李廣利?!”劉據聞言,眉頭皺了起來。
在他身旁,孔安國則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執金吾,汝究竟意欲何為?!”
劉屈氂、李廣利,可也都是北方軍功貴族,更是當今天子政策的堅定支持者!
是孔安國眼裡的奸臣、賊子,屬於應當和那鷹楊將軍一樣被清洗的物件。
只有這些人死光光了,他孔安國才有機會撥亂反正!
也只有這些佔據著高位的舊貴族們死光光,他孔安國以及他的徒子徒孫們才能有官可做,有權可掌。
而霍光的意思,卻是想要讓劉屈氂和李廣利出來做事,掌握權力。
那豈不是前門去虎後門進狼嗎?
李廣利當年在河西做的事情,可和今日那鷹楊將軍差不了多少!
都是窮兵黷武,擅啟戰端。
霍光瞪了一眼孔安國,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殺機,對劉據拜道:“家上,今日之事,非得丞相及衛將軍出面主持大局不可!”
“若無丞相之印,衛將軍之令,恐怕,吾等之為,便多少名不正言不順,難以服眾,恐有大軍譁變之危!”
劉據聽著,終於點頭。
因為霍光說得對!
丞相者,禮絕百僚,群臣避道,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漢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