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豪強地主們都沉浸在張越公佈的那個巨大的水利工程計劃之中。
這個大餅太大了。
大到足可讓所有人都吃的盤滿缽滿。
只不過……
許多人在清醒後的剎那,就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特別有默契的各自退開幾步。
尤其是那些在地方上犬齒相依,利益交錯的家族。
此刻,眼中都噴出了火花。
自古,財帛動人心。
所以,晏子可以二桃殺三士。
如今,面對著很可能是新豐縣有史以來最大的利好政策和優惠。
誰都希望,自己能多吃一點,而別人,特別是自己在地方上的直接競爭對手少吃一點。
這樣,家族就有可能借著這個機會彎道超車,甩開那個競爭對手,甚至從此凌駕於其上。
常盛舔著嘴唇,此刻,他的腦海中幾乎全部都是自己的侄子常文曾經稟告他的一件事情——侍中領新豐令張子重,希望他能帶頭檢舉柳亭楊氏的不法。
常盛最開始其實壓根沒有怎麼聽進去。
檢舉鄉黨,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當初,楊可大興告緡,地方上鄰里互告,鄉黨之間各自檢舉,造成了很壞的影響。
也讓全天下的地主豪強,都開始謹慎起來。
一般情況下,兩個家族就算是打的要死要活,互相之間水火不容,也不會輕易訴諸官府,將事情鬧到官衙之中。
因為,告緡的教訓,使得人們知道。
你檢舉了別人,別人也會檢舉你。
最終,是同歸於盡。
大好頭顱和萬貫家財,都將落地,都會被泥腿子們瓜分。
但現在,常盛的內心,卻是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他拿著眼睛,打量著自己身旁的楊氏家主楊費,正巧,楊費也在拿著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著自己。
常盛很清楚,楊家做過些什麼事情。
這個家族,在柳亭是靠著放貸發達起來的。
每歲青黃不接之時,就是楊氏最喜歡的季節。
他們將大批的粟米,借貸給平民。
九出十三歸,已經是良心價,是親友價。
楊氏的利息,是利滾利。
一個月還不上,到下個月,一斗米就能變成一石!
楊氏崛起不過二十年,柳亭百姓的戶口就從高峰時的一百七十餘戶,變成了現在的不過一百戶。
消失的這些家庭,去了哪裡?想都不不用想。
若楊氏只靠著放貸,其財富的積累速度,毫無疑問是不可能這麼快的。
楊家人真正的致富秘訣,還是靠著與官吏勾結,巧取豪奪。
其手段簡單而有效——在每年秋冬,不徵芻稾,逼迫百姓為了生存不得不賤賣辛辛苦苦收割的芻稾。
而等到了來年春夏,芻稾價格高企之時催徵。
迫使百姓不得不去高價買自己在去年冬天低價賤賣給楊家的芻稾。
這一倒手,利潤就是一倍。
有些農民比較聰明,在秋冬季節忍著不賣,企圖將芻稾留到第二年春夏。
楊氏的做法,就粗暴而乾脆——派幾個遊俠,放火燒掉這家人存放芻稾的地方。
以常盛所知,僅僅是在去年,柳亭就有一戶人家,因為存放芻稾的柴房半夜被燒,因為沒有發覺,導致大火焚盡家宅,全家五口人,僅有一人得活!
此人在知道了是楊家人指使縱火的事情後,就來新豐官衙上告,結果在半路上被兩個遊俠用亂棍打死,屍體丟到了山林之中。
老實說,常盛很看不起楊家所用的這些卑鄙手段。
更是無比蔑視楊家所用的那些下三濫的辦法。
在常盛看來,這楊氏的所作所為,除了讓百姓‘積怨於心’之外,沒有半分好處。
若來一個酷吏,楊家就是最好的靶子。
說不定還要連累像自己這樣的素來清明,對鄉黨頗為友善的‘良善之家’。
本來,常、楊兩家,雖然有著些矛盾,互相也都有不少齷齪。
但,大家都是鄉紳。
互相都知道對方的底子,也掌握了對方的一些把柄。
投鼠忌器,常盛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然而,現在……
看著眼前的那張布帛上的渠道流經之地,常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那四條渠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