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芙蓉紅茶壺,紅茶的香氣嫋嫋地浮起來。
葉雪妍一襲淡青色折枝落梅雲錦旗袍,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她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那頁報紙上,那正是國內最有影響力,最具權威的報紙——《申報》。上面是由主編親筆撰文,所寫的一篇戰地報道。
一字一句,都是無比的清晰。
報紙上附上了一張鄭北辰的照片,他穿著軍裝,依然是稜廓分明的面容,英挺深邃的眉眼,葉雪妍只靜靜地看著那張照片,眼睫毛輕輕地一垂,便是一滴眼淚,啪地一聲落在了報紙上,浸透了那白紙黑字的頁面。
李語珺悄聲走來,坐到了她的身邊,拿起手中的絲帕為她拭去腮邊的淚珠,柔聲寬慰道;“雪妍,報紙上只是說戰事險峻,沒有援兵,但也不一定鄭家軍就會輸了。我聽說前一段日子,還有愛國人士捐贈了一百架戰機,多少也可以派上些用場的。你放寬心,好不好?”
葉雪妍慢慢地伸出手指擦掉眼角的淚痕,抬起頭來望著勸慰自己的好友,卻是微微一笑,只輕聲說道:“我知道,無論到什麼地步,他都會好好的活著。總有一天,他還要回來找我和囡囡。”
她的語氣堅定的近乎於偏執,眼瞳裡有著一片玉石般溫潤的光芒,蘇英傑在一旁看著,只微微一怔,心中卻是無限酸楚,輕輕地道:“鄭夫人,事到如今,你要保重自己。。。。。。”
葉雪妍沒有出聲,只默默地坐在那裡,把頭靜靜地轉過去,看著窗外那一片盛放的風信子,嘴唇無聲地緊抿著,強忍著那難以言喻的悲傷和錐心痛苦,卻有兩行滾燙的眼淚,順著潔白柔美的面頰無聲地滑落下來。。。。。。
往事歷歷在目,如今想起來,無不是刺骨般難忍的痛楚。
他說,你在,我在,冀州就在。
他說,葉雪妍,我鄭北辰身邊從不缺女人,可讓我牽腸掛肚的,卻只有一個你!
他說,你曾經問過我,你和囡囡在我心裡抵不抵得過天下,我現在告訴你,所謂的天下,我從未放在眼裡。千里江山,抵不上你們母女一個笑靨。
他說,是哪一個敬?是不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那個敬?
他說。。。。。
那一箇中秋前夕,她告訴他懷了身孕,他高興得幾乎發了瘋,抱著她在書房裡打轉,一圈又一圈,她心慌意亂地閉上眼睛,那屋頂的吊燈似乎忽然要向著他們落下來,四周都是風聲,便好像是要將這世界都變了顏色一般。
可那個孩子,那個已經成型的男胎,他唯一的兒子,她卻沒有為他保住!
他的聲音還在她的耳旁,清晰真切,便彷彿是刻在了心上一般,那樣的一幕又一幕,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看著她說:“有你在,我怎麼敢輸!”那樣的深情似海,情深不悔。她知道,他看見她,便捨不得死了。所以她狠心拋下生病的女兒,也要回到他身邊。可他卻還是把她送走了,在送她走的那一刻,他是不是就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
葉雪妍的淚水忍也忍不住,噼裡啪啦的往下掉,回想往事,當真是柔腸百轉,肝腸寸斷。
她如石雕泥塑一般地呆呆坐在那裡,放佛整個人都沒有了生氣,那烏黑的睫毛溼透,滾燙的眼淚一行行地落下,將她的整張面容浸溼,浸痛。。。。。
李語珺在一旁看著,也是心酸不已,怔怔的落下淚來。蘇英傑見妻子哭泣,只彎下腰,輕柔的為她拭去淚水。
而葉雪妍,她的淚還是止不住,可給她擦淚的那個人,卻還沒有回來。
曾幾何時,每當她落下淚來,他總是會將她的臉蛋輕捧在手心,溫柔的為她拭去腮邊的淚水。而如今,她的淚水如昔,為她擦淚的那個男人,到底何時才歸?
就見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來,將桌面上的報紙吹拂到地上去,囡囡在乳孃的懷裡一眼就看見了,咿咿呀呀的叫喚起來,從乳孃的懷裡掙著身子,想要拿到那張報紙。
蘇英傑拾起那張報紙,遞到孩子的手裡,囡囡嘴巴里發出哦啊的聲音來,伸出肉呼呼的小手,瞪著烏黑的大眼睛看著報紙上的照片。
葉雪妍站起身子,從乳孃懷中抱過女兒。她親了親女兒的小臉,白皙如玉的素手芊芊,指向那報紙上的照片,柔聲的說道;“這是爸爸。”
囡囡看了看葉雪妍臉上的眼淚,眨了眨清亮的眼睛,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在葉雪妍的臉頰上揮舞著,似是要為母親拭去淚水。她又低頭看了看那張報紙上的照片,忽而張開小嘴,奶聲奶氣的噴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帕帕。。。。帕。。。帕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