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是嚇得最不輕的,急得到處找人幫忙都沒有空去訓千漣。千漣也沒想到自己捅出這麼大的簍子,我回來後識趣地站得遠遠的不說話。
而我,因牢裡的一夜雨染了風寒。幸好還是回來了,估計吃幾服藥就好了。
那天蔣沐送我回來後就走了,師哥替我道的謝。我醒來後問師哥蔣沐有沒有留什麼話,師哥說他讓我多多休息,我哦了一聲,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但第二天蔣沐又來了。
蔣沐來的時候千漣正在沒好氣地遞給我藥,我剛接過就看見蔣沐出現在千漣身後,叫了聲:“蔣少尉。”
千漣一回頭,看著身後軍裝束身的男人嚇了一跳,趕忙端起盤子出門去,卻突然一頭撞在了進屋的肖與凡身上,他們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千漣匆忙走掉,肖與凡一臉疑惑地回頭又看一了眼。
蔣沐開口,“今天怎麼樣了?好了沒有?”
我笑,“謝少尉關心,今天好多了。”
蔣沐自徑走到床前,在床邊坐下,“嗓子還痛不痛?”
“還好。”
蔣沐招招手,肖與凡走過來,把手裡的一個小盒子遞給蔣沐,蔣沐接過開啟,裡面是幾個塑膠瓶,蔣沐說:“這是我讓與凡去醫院開的藥,吃西藥好的要快些。”
“謝謝。”此時我不知道我除了說謝謝我還能說什麼。我話像一塊海綿,水在裡面,卻沒有勇氣去擠。
蔣沐笑了笑,自然地說道:“柳老闆你早些好,我還等著聽你的戲呢。”
我說:“您聽也聽了許多了。”
他嘴角勾得更為厲害,嘆了口氣,說:“戲有意思著呢……人更有意思。”
我突然覺得臉有些燙。幸好還沒有等它燒成燎原之勢蔣沐就告辭了。
蔣沐剛走,師哥就進來了。師哥坐在床邊,看了看我手裡的藥,又看看我,試探地說道:“那個蔣少尉似乎對你很好。”
我說:“還好。”
師哥頓了頓,才說出了心裡話,“青瓷,我看你都不像你了,你以前可不喜歡和他們那樣的人來往。”
我頓時也不知道怎麼說,當初認識蔣沐是蔣沐的原因,那後來呢,我們熟識也是蔣沐一個人的原因?一個巴掌拍不響,同我拍得響的人,卻又是我以往討厭的人。是我變了?還是他的不一樣?我猶豫了一下,說:“他喜歡戲。”
師哥一愣,嘆了口氣,“青瓷,戲是戲,人是人,戲唱不了一輩子,人卻能害你一輩子。我們這樣的身份,什麼樣的人該交,什麼樣的人不該交你是清楚的,不用我多說,以後掂量著點。”
我看了看手裡的藥,輕輕嗯了一聲。
那些藥直到風寒好了我也沒有碰,我把它們裝在匣子裡然後上了鎖。
蔣沐依舊來看戲。
這日,來看戲的不只是蔣沐,還有別的軍統的人。但顯然他們沒有和蔣沐相約,一群坐在樓上一個坐在樓下。蔣沐在坐池子裡同他們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後繼續看著臺下的我。
“呀!時當仲夏,為何這般寒涼?”
我在臺上踩著碎碎細步,又驚又喜地左右觀賞,如真到了月宮,見其所沒見,驚其所希奇。
頭上鳳冠珠串晃晃,鳳冠下一雙水靈的眼目光哀哀婉婉。蔣沐暗暗地對我豎了豎大拇指。
我心裡淺笑,聽著臺旁師傅們奏出的樂聲,此曲音律飄逸,飄飄然如纖雲,柔柔然如流水,聞之賞心,品之怡情。離情別緒被這歡快的曲子衝得蕩然無存。
·我長袖一揮:“你看這一群仙女,素衣紅裳,從桂樹下奏樂而來,好不美…………”
“啪!”
突然一聲尖銳的槍響!
那個還沒有唱完的聽字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噎住了我。
“啊!殺人啦!”
“啊!快跑!”
臺下瞬間亂成一團,眾人紛紛奪門欲出,蔣沐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謹慎地四處打量,肖與凡早已拔出了槍護著蔣沐。
原先如天籟的樂曲被這一聲槍響掐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慌聲。我心跳得有些快,不由地向後退了幾步。以前這樣的事不是沒有,但最多是一群警察突然衝進戲樓,然後按住某個座位上的看客,以共黨之名抓走,不到十分鐘戲樓又歸為往常。
從來沒有這麼亂過。
我聽見有小孩子哇哇的哭聲,還有太太小姐的尖叫,桌椅倒地的咚咚聲如雷,卻還夾著茶杯摔在地上清脆的啪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