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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老夫空有‘右相’之名,卻無半點‘回狂瀾於既倒’之力,實在慚愧!”陳洪培年逾古稀,兩鬢皤然若霜,形容乾瘦更勝一捆枯柴,聞得蔡中之言只得黯然嘆道:“老夫昨日曾約見左相商議此事,可韋大人似乎並不願摻和其中,僅以隻言片語敷衍於老夫……”

“溫羽徵乃太皇太后欽賜於他的乘龍佳婿,那韋松素來道貌岸然表裡不一,此番便更有根由佯打耳睜裝聾作啞了!”蔡中又掉眼看向屋中另一白首男子,躬身道,“明為輔政,實乃篡權。溫商堯這惡賊十年來獨斷朝綱,將天子任意把玩鼓掌之中,早是居心叵測,死不足惜!如今他命不久矣,倒教自己弟弟變本加厲。將軍,大周社稷已有累卵之危,刻不容緩!望將軍當機立斷,速擬一道密令調兵勤王!”

“這……”因秦允命喪一事,秦時如恍遭旱天劈雷,龍鍾老態一夜畢現,身子也大不如前。黃濁眼眸稍轉,以一個徵詢的目光望向陳洪培,“副相大人莫非是在憂慮,溫羽徵會廢帝自立?”陳洪培捋須頜首道:“正是。莫非秦將軍不曾有此憂慮?”秦時如緘默半晌,方才嘆道:“不瞞諸位,當年先帝猝然駕崩,蕭貴妃為鞏固勢力傳召自己的胞兄蕭堅帶兵入京,殊不知其已勾結幾地藩王,意欲趁弔唁之機篡奪帝位,正是國公力挽乾坤令我先發制人,傾我麾下精兵沿途堵截蕭堅,不任其一兵一卒踏入長安……”

縱已病篤朽邁,這位赤膽忠心一生戎馬的老將仍不敢忘:先帝靈堂之上,溫商堯如何將立杞晗為帝的黃綾詔書置於火架之上燃盡;又如何抬袖拔劍淺笑輕咳,寒冽長鋒所指之處,一聲“何人異義,不妨直言。”生生懾得本欲發難的諸位藩王屏息斂氣喑啞難言。

“當日老夫甘願冒天下之不韙另立新帝,曾迫國公指天立誓;而國公亦與老夫信誓允諾,此生不揹我大周……”

——如若杞晗為帝,大周江山必會旁落他人之手;但若杞昭為帝,我溫商堯必將輔弼新帝奄掌天下,直至氣罄命絕。

“可是……殊不知秦將軍可曾聽聞近日裡梨園教坊內流傳一說……”落座於眾人尾端久未置言的莊家長子莊義儒忽而近前插言道,“說這殿上天子並非先帝血脈,而是誕育於……喬夫人與溫商堯苟合之後……”

“市井之言如何足信?!”秦時如聞言拂然怒起,揚聲厲叱,“定是宵小刻意離間生事,莊大人乃飽學之士,怎可與街肆小民一般鄙薄!”面頰漲紫,連咳不止,少頃平復才對屋中眾人道,“溫羽徵為將多年,年年裁汰軍中老弱,擴充軍餉輜重。其下兵馬不單驍猛過人一可敵十,更是重賞之下人人竭盡忠心——須知其每經一地每勝一役,必然縱容手下兵將如蟲蝗過境般大肆劫掠搜刮。溫羽徵實乃虎豺之性,這些年來若非憚忌兄長,憑他這般勇略鹹備而又雄兵在握,定然早已反了。一旦——”

話音戛然而止,秦時如搖了搖頭,繼而揚手揮墨,簽下了那紙調兵入京的密令。他不敢也不能深想:一旦溫商堯身故,溫羽徵定會如那虓虎攫梟脫枷而出,屆時普天之下又有何人還能鉗得住他?

正值眾人各自長吁短嘆,忽聞門外響起一個男子的含笑聲音,“秦大人,謬讚了。”

案上的幾支燭火焰苗齊刷刷倒向一處,風過方才靜於原位。便見一個身系玄色披風的俊美郎君昂揚踱步而來,神容倜儻,氣宇凜凜。屋中一眾皆瞠目結舌,自以為此番聚眾密謀不透一絲風聲,竟渾然不覺溫大將軍已於門外“恭候”多時了。

“你們這群酸腐文臣從來不符我心意。大哥進位以來,推行新法、減免租賦、興修水利、招撫流民、懲治貪汙……樁樁件件無一不為大周傾盡心血,可爾等鼠目寸光之輩,成日裡只知叨唸什麼‘專恣弄權’‘獨斷朝綱’……”溫羽徵抬手一擺披風,倏然即躍身上前,不及眼眨已奪去秦時如手中的密令。執於掌間看了看,頗為不屑地嗤出一笑,“你言辭鑿鑿說我‘屯兵京師,圖謀不軌’,我倒認為是你秦時如‘植黨營私,為臣不忠!’”掉頭看了一眼隨於身後入得門來的李謙,遞上掌中密令道,“記下。擬一道摺子明日呈於皇帝,便說前將軍秦時如窺伺帝位已久,是夜勾結右相陳洪培等一眾朝臣暗出密令,意欲兵發京師。物證確鑿之下,已悉數為大將軍溫羽徵緝捕入獄——”

“溫羽徵!”蔡中怒極而四體俱顫,出聲怒叱道,“你竟敢指鹿為馬含血噴人!”

“你方才說……‘死不足惜’‘命不久矣’?”舉步前行至於蔡中身前,俊美面孔浮起一個意味難分的淺笑,繼而又以眼梢瞥了瞥李謙,“記下。史官學上蔡中死不知悔,當眾出言譏訕太皇太后與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