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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這才發現自己的一身本事,那些百步穿楊、十步裝槍、兩腿填彈、槍打過頭鳥全都是狗屁,在坦克炮和山炮火藥的巨大的威力下,他們半生練下的技藝和膽略連一粒小小的灰塵也不是。他們無計可施,無路可逃,他們像握著柴禾棍一樣地握著他們心愛的長短槍,站在那裡,望天長嘆。

關山林站在炮群后面,雙手叉腰,指著那棟十字街心正在沖天烈火中坍塌的院子吼道:打!打它狗日的!

那棟青磚黑瓦的大煙館在關山林的吼聲中連同它昔日說不盡的風流史一塊兒消失了,那些英雄半世造孽半世的炮頭連同他們的刀槍戰馬一塊兒像一群火中蝨子一樣消失了。

3 遠藤燻一老師

烏雲在那段日子裡非常愉快地學習和生活著。

在藥科專門學校裡,烏雲被分在第三班。班上的學員五花八樣,有中學畢業後考進來的,有地方政府送來的,也有和烏雲一樣從部隊進來的,甚至還有兩個教堂裡來的修女。這所學校很有些歷史,早年是一個德國傳教士開辦的,校址在奉天,庚子賠款後政府撥銀將學校擴大了,附設了一家醫院,日本人佔領東三省後,學校被遷到牡丹江,學校的老師除了少數幾個留下來的德國人和白俄,大部分是日本僑民,後來共產黨又接收了這所學校,老師沒變,課程沒變,只是學校的歸屬變了。

烏雲學的是藥劑,開了好幾門課,有藥理學、藥物學、藥劑學、解剖學、外科學、內科學,還有拉丁文。功課很多,每天都有好幾堂課。講課的老師大多是外國人,不過他們都在中國生活過多年,都是中國通,中國話說起來很麻溜,聽起來一點兒不犯難。烏雲只讀過三年書,文化程度不高,但她天性聰慧,靈氣過人,一邊抽空補習文化,一邊跟學校的課,很快的,她就跟上了班裡的進度。說來也怪,那些生澀枯燥的藥理學、藥物學和古里古怪的拉丁文到了烏雲這裡全成了生動可愛的小生命,和烏雲交上了朋友,烏雲完全被它們迷住了,她整天沉醉在課堂上和書本中,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好學生。實際上,烏雲確實是好學生,在班上,她的學習成績一直是最好的,每一門功課的老師都十分欣賞她,除此之外,她還是班上的文娛骨幹。烏雲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她一開口,連百靈鳥都會羞得把頭埋到翅膀底下,她唱的蒙古牧歌,甜美中帶著一絲野性,遼遠而豁暢,讓人陶醉。她還會唱二人轉,邊唱邊舞,一方手帕丟得滴溜溜地飛,舞姿活潑俏皮、玲瓏可愛,班上和學校裡搞活動,烏雲的牧歌和二人轉是保留節目,每場必上,而且場場都要獲得滿場的掌聲。有一次,省裡歡送土改工作隊下鄉,搞了一場大型匯演,藥科學校拿出了這兩個節目,省委書記張聞天在臺下看過烏雲的演出,轉過身來對身邊的秘書說,這個小丫頭是哪兒的?跳的不錯嘛,我看嗓子也不比魯藝的演員差,去了解了解,把她弄到省裡來。秘書當場找到學校校長,秘書說,剛才你們學校唱蒙古曲子的那位同學叫什麼名字?我們張省長說了,要調她去省裡工作。校長為難地說,這件事,恐怕不行呀,那位同學叫烏雲,她是軍區獨立旅的戰士,調動的事我們做不了主。秘書回去向張聞天彙報。張聞天那個時候正兼著軍區政治委員的職務,一聽說烏雲是軍區獨立旅的人,笑道,是關老虎的兵呀,一家人嘛,這麼說就行了。

烏雲在學校裡開始有了朋友。和她最要好的兩個都是她一個班的,一個叫白淑芬,是省直機關的,比烏雲大兩歲,人潑辣直率,胖胖的,愛吃零食。那個時候實行供給制,沒有薪水,白淑芬饞糖葫蘆和脆棗吃,把一點兒菜金全換了零嘴吃了。幾個好朋友在一起談理想,白淑芬就說,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到奉天城裡去美美地吃一頓各種美味小吃。烏雲笑她,說,你都這麼胖了,還吃,你也不怕吃成肥婆,將來說不到婆家呀。白淑芬認真地說,我爺爺瘦,我爸也瘦,翻身了,解放了,你叫我還長這麼瘦,那還幹什麼共產主義呀。烏雲聽她這麼為自己狡辯,也不和她爭,只是捂著嘴笑。烏雲的另一個好朋友叫德米,德米也是部隊上送來學習的,她是蒙古騎兵師的衛生員。德米也是蒙族人,但她的父親是,母親不是,母親是一位貴族白俄女子。德米出生於蒙古騰格達家族,她的父親是騰格達家族的一位王爺,早年被送到英國讀書,後來回到上海,在上海加入了共產黨,以後奉命回到家鄉組建蒙古騎兵部隊。德米的父母親是在英國認識並結婚的,生下了德米,把她帶回了中國。德米的母親在顛沛流離中染上了肺癆,當時沒條件醫治,死了,父親便一直把德米帶在身邊。德米長得很漂亮,高高的個子,白面板,藍眼睛,會彈六絃琴,唱俄羅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