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橋下傳出一點動靜,婁根終於望見它了。那匹馬正在橋樑另一頭的陰影下直視著他們三人。它的臉部潮溼,胸口有種深暗的液體正有規律地持續往水裡滴。它的身體前部彷彿被什麼給刺穿了——就在脖子下方——儘管從這 兒他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麼。馬匹的頭頻頻猛往下垂,偏向一側,噴出一縷迅速漂向下游並消散的淡紅色澤。獵人卸下肩頭的槍袋,並動手拉開它的拉鍊。 “抱歉,夥計!這不是開槍的時刻。”婁根儘可能帶著輕鬆隨便的口吻,推開對方往前擠。獵人頭也不抬地抽出獵槍,那是一支帥氣的點三�八德國貨,有著像瓶子般圓肥的望遠瞄準器。古柏曼羨慕地瞅著那支槍。 獵人從一個口袋裡掏出幾顆子彈,開始從容不迫地裝填起來。“那畜牲就快失血致死啦!”他說。 “哦,是嗎?”婁根問,“莫非你也是個獸醫,呃?” 對方輕蔑地一笑,將一發子彈上了膛,扳回原狀,帶著肯定不會有錯的張狂神氣等著。婁根真恨不得動手掐死他。他轉身面向橋樑,小心翼翼地跨前一步。馬匹立即後退,退入橋樑那頭的陽光裡。婁根看出它的胸膛並沒有刺進什麼東西。一片鮮紅的馬皮從可怕的L型傷口鬆垮垮地垂下,那深長的切痕足有兩尺長。 &
《馬語者》第一部:重創 第2章(3)
黏糊糊的鮮血不斷從綻開的肌肉冒出,順著胸膛汩汩流下,滴入水中。儘管從這麼遠的距離判斷不出馬匹的鼻骨是否已經被撞碎,但婁根看得出它臉上溼嗒嗒的東西也是血。 婁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這是一匹極漂亮的馬兒,他恨透了放倒它的主意。但根據如此嚴重的傷勢來判斷,即使他能靠近它控制它的失血,它能倖存下來的機率也微乎其微。他再上前一步,朝聖者又往後倒退,轉身查探往上游去的逃脫之路。背後響起一聲尖銳的聲音,是獵人在用力推好槍機。婁根扭頭面對它:“你要殺死它?” 獵人不做答覆,只是心照不宣地朝古柏曼瞥了一眼。觀察力敏銳的婁根看出他倆即將達成某種默契,趕忙想辦法打破這種默契。他放下隨身的袋子,蹲下來從中取出一些東西。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靠近它。你能不能繞到橋的另一頭把它堵住?” “好的,先生。” “你可以拿根樹枝,要是它要朝你那個方向跑,你就對它揮舞一陣。恐怕你的腳會被弄溼的。” “是,先生。”他已經起身往回走入樹林。 婁根在背後喊著叮囑:“你那邊準備好之後喊一聲。還有,別靠它太近。”婁根在注射器裡裝進鎮靜劑。將一些他認為大概用得到的東西塞進他的長羊毛衫口袋裡。他感覺得到獵人的目光正盯在他的身上,但他不予理會,徑自站起來。朝聖者低垂著頭,密切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在嘩嘩喧鬧的水流衝激聲中靜靜等待。此時古柏曼的喊聲傳來,馬匹扭頭張望。婁根小心翼翼地涉入水中,儘可能將注射器藏在手裡。 急流中間東一塊、西一塊地暴露出被雪水洗滌得乾乾淨淨的岩石,他試著用它們當作踏腳石。朝聖者回過頭來看見了他,心慌意亂,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逃,於是先用腳去探觸河水,鼻中又噴出一團泛著血光的泡沫。前面已經沒有可供踩腳的岩石,婁根知道非弄溼自己不可了。他單腳下水,冰冷的波濤漫過靴管上緣。好冷啊!冷得他倒抽一口氣。 古柏曼的身影出現在橋頭過去的河灣裡。他的膝蓋以下也全浸在水裡,手中還拿著一支大樺樹枝條。朝聖者的目光輪流在他們身上游移。婁根可以看出它眼中的恐懼,同時還有某種令他心慌的神色。但他仍以柔和的語氣,輕鬆地安慰馬兒:“沒事了,小夥子,現在沒事了。” 此時他和馬匹之間相距不到二十英尺,正思考如何處理這種情況。要是他能抓住韁轡,大約就可以在它的頸部注射一針。為防萬一有失誤,他在針筒裡裝了超出所需分量的鎮靜劑。只要能成功地將它注射進頸部血管裡,劑量就不需要像打入肌肉裡那麼多。不管是什麼情況,他都得注意不能超量注射。情況這麼危險的馬匹絕不容許再陷入昏迷。他必須儘量試著只注射足夠讓它鎮靜下來的分量,才能牽著它離開河水,走到較為安全的地方。 距離接近之後,婁根已經可以看清它胸口的傷勢。他從未見過馬有這麼嚴重的傷。他心裡有數,他們的時間並不多。根據鮮血湧出的狀態,他估計那匹馬流所失的血液或許已經接近一加侖了。 “沒事的,小夥子,沒有人會傷害你。” 朝聖者噴著鼻氣,掉轉馬頭,踉踉蹌蹌地朝古柏曼走近幾步,腳下踢起一陣水花,在陽光中化成曇花一現的彩虹。 “揮動樹枝!”婁根大吼。 古柏曼聽命行事,朝聖者立即在一陣茫然之中裹足不前。婁根趕緊利用這個機會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