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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部分

,伊藤光忽然覺得參軍這件事也不那麼難以接受了,振作了一下,抽了兩張信紙開始給老師寫信。

寫了又寫,刪了又刪,一遍遍潤色,一遍遍謄抄……當他終於滿意地將信紙吹乾、疊好,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他開啟那本夾著櫻花的講義,將寫在封底的地址抄到信封上,兩天前夾在裡面的那些櫻花掉了出來,雖然已經脫去水分,卻仍然鮮妍嬌嫩。

他猶豫了一下,把那些已經風乾的櫻花也放進了信封。

“先生,珍重,以及——我是不是第一個送你櫻花的人?”他在信紙的末尾加上一句,臉上帶著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而羞澀的笑意。

戰火紛飛,轉眼又是四年。

廣州的春天和故鄉完全不同,沒有櫻花,沒有細雨,卻有著高闊的天空,如煙如霧的嫩柳。

二十八歲的伊藤光站在南石頭懲戒所外的石堤上,看著遠處密密麻麻的大眼雞船直皺眉——人太多了,比當初上面說的要多得多,真不知道香港方面是怎麼想的,竟然把這麼多人都塞給了他們這個小小的“華南防疫給水部管”。

他是兩年前從番號731的東鄉部隊派遣到廣州來的,這裡的“華南防疫給水部管”番號波字第8604,和731一樣專門從事細菌研究。而他的任務則更加特殊,他帶領的特別一課主攻一項極為機密的腦部改造計劃,是軍部直管的重中之重。

只可惜,兩年了,他還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

也許很快就能有所突破吧,畢竟香港方面給他們送來了源源不斷的試驗品……伊藤光看著船上那些衣衫襤褸、表情麻木、瘦骨嶙峋幾不成人形的傢伙們,在心裡安慰著自己。

他不想稱這些人為“難民”,他從不認為自己和這些骯髒愚昧,貪婪懦弱的傢伙是同一個物種。從東北到廣州,他穿越了大半個中國,越來越相信父親臨走前告訴自己的那句話——作為優秀的大和民族,他正在和所有日本軍人一起努力“進化”這個廣袤而愚弱的國家。

他開始說服自己堅信這場戰爭是正義的,是必要的,是大日本帝國帶領人類走向進化的最關鍵的一步。

他甚至慶幸自己趕上了這場浩大的盛事。

只是,偶爾午夜夢迴,他會忽然驚醒,汗流浹背,內心反覆湧動著參軍之前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不知為何、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

那到底是什麼?

吉普車駛入庭院,兩個下屬去市裡收集老鼠和蟑螂,給他帶來了軍部的密函。

軍部對他的研究進度越來越不滿,在密函中非常嚴厲地斥責了他,同時告訴他日軍在歐洲戰場的間諜弄到了一些絕密的資料,給他作為參考。

伊藤光皺著眉頭開啟了貼著封條、拓著火漆的絕密檔案,從裡面抽出一疊夾雜著英文、德文和法文的資料。忽然,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的感覺攫住了他的眼睛,他難以置信地將一份手書實驗報告湊在燈下,發現那彷彿是榮靳之的筆跡。

伊藤光瘋狂地翻閱著資料,將泛黃的紙張抖得滿桌滿地,又跪在地上將它們撿起,一遍一遍確認自己的猜測。

沒錯,這是當年榮靳之在歐洲留學時研究的課題,只有他,只有他這個級別的天才才能想出這樣大膽而縝密的方案!

伊藤光低沉地笑了起來,那聲音幾乎把自己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時隔八年,他的老師仍然是他指路的燈塔,是他人生路上的明月,在他走投無路之際給他送來宛如神諭的救贖!

他心中激盪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情,興奮、激動、欣喜……還夾雜著某些隱秘的悸動。良久,他抓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趴在燈下開始細細研究這些資料。

榮靳之的工作習慣非常好,實驗記錄和總結清晰而詳細,但儘管如此,伊藤光還是研究得極為吃力。

這大約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吧,在特定的領域內,天才總有著超越時間甚至超越次元的洞察力和想象力,在他們看來順理成章易如反掌的事情,對於普通人來說卻是無法理解的天塹。

如果老師在這裡就好了……一週之後,伊藤光掛著濃重的黑眼圈在食堂吃飯,滿腦子都是老師留下的手稿。

忽然,外面傳來嘈雜的吵嚷聲,一個消瘦而高大的男人被衛兵用槍托砸倒在地上,旁邊散落著兩個盛著菜湯的木桶,以及一根扁擔。

原來是負責送飯的囚徒,伊藤光只掃了一眼便繼續低頭吃飯,片刻之後忽然感覺那男人倒在地上的背影有點令他心驚肉跳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