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問楚懷賢:“你的意思是?”楚懷賢這才展開眉頭,對祖母為難地一笑:“她行嗎?”林小初大聲道:“我行!”楚懷賢又是為難地一笑,對老夫人道:“請祖母拿主意。”
這出戏演到這裡,楚三老爺一直在撣衣服,三夫人無事可消遣,好在手裡常有把團扇,就對著上面美人芭蕉出神。
“那先記下來,等晚上再定。”楚老夫人說過,旁邊一個對著筆墨紙硯坐著的管事有了事情做,把小初的名字記下來。有了一個出來的人,下面就有人跟著出來。楚老夫人也讓人記下來,不到半個時辰,這事情分派清楚。老夫人很喜歡,問過再沒有別的人要說話,讓大家退下去,只留自己家裡人在廳上。
三老爺這個時候才跪下為二老爺求情:“都是家人們不好,與二哥並無關係。”二老爺深恨,剛才你蹺著腿坐著,熱鬧看得不錯。楚懷賢也跪了下來:“二叔事事謹慎,只是有時候耳朵根子軟,禁不住別人幾句好話求情。”二老爺麵皮抽動一下,是誰在老夫人面前進的言?
眼前這兩個人,一兄一侄都來裝好人。楚二老爺低頭裝著悔恨,擠出幾滴眼淚來:“那金佛是送往宮中的,金塔是大哥生日時張丞相也送過禮,只有這個能還禮才送去的。”
楚老夫人沉下臉:“你糊塗!這金塔是你父親在的時候,請高僧開過光的東西,送什麼也不能送這個!”楚懷賢心裡接話,二叔為討好,當然是人家要什麼,他就送什麼。因為有名,張丞相才點名要了這個。
此時再說無用,東西也送去了,事情翻出來,也只是讓楚二老爺挨頓訓。老夫人訓過,二老爺再流幾滴淚,請辭道:“懷賢也大了,成天出去和公子們玩,不如分些事情給他,也可以幫幫我。”
楚老夫人輕鬆地一笑:“你想多了,今兒當著家人發作你,是因為你是兒子,打得也罵得。要是覺得你管不好,我還不老呢,不會自己管?只望你今天明白就行了。”這話廳上除了楚懷賢,都聽糊塗了。原以為有多大的事情,卻原來雷聲大雨點小。
送老夫人回房後,三老爺對三夫人道:“我看不明白,原以為母親會處置二哥,不想她也沒說什麼。”三夫人不無幽怨:“在母親心裡,還是有二老爺的。”不象三老爺,是姨娘生的,在這家裡總受歧視。
三老爺被噎得說不出話,轉身默然走開。
人都散去,楚老夫人讓銀畫捶著,自己歪著不時有笑容。銀畫看她今天心情好,不無奇怪地問道:“二老爺的事情出來,我以為老夫人會生氣,才讓人燉了桂圓送來,不想老夫人今天反而喜歡。”
楚老夫人呵呵一笑:“公子長大了,我當然喜歡。”銀畫不說話,這家裡最寶貝的就是公子懷賢,二老爺覺得自己兢兢業業,時有居功。他還不知道,在楚老夫人心裡,他做什麼,都是給公子做鋪墊。公子看出來家務弊病,老夫人這就喜歡上,覺得孫子懂事許多。
“你說那個叫小初的丫頭,怎麼只想種花?”楚老夫人有這疑問,銀畫推敲一下道:“我看這是公子的意思。公子最愛高人雅士,前幾年還說過要去深山裡密林中,有泉水淙淙的地方,方能找到高人雅士。公子要這田莊子,為著玩呢。”
楚老夫人搖頭,面上有一抹深思:“不是,這個田莊子緊臨著張丞相家,其實不好,年年都要有些糾紛。不是他家的牛跑來,就是我們養的什麼飛去,難道公子為不再糾紛,改種花不種莊稼?”
銀畫也不知道,只順著楚老夫人的話來說話。正說著,窗下有人回話:“三姑太太來了,”楚老夫人斂起笑容:“讓她進來。”三姑太太是哭著進來,伏在楚老夫人榻前痛哭流涕:“別人都踩我,姨媽也踩我,把我的差使裁了,我竟然不知道。”
銀畫喝住她:“有話就說,混哭什麼!”三姑太太止住痛哭,把一張糊著淚水脂粉的臉看向楚老夫人,就象看著黑夜中的一盞明燈。這明燈不象平時和氣,今天是陰沉沉:“我不問你已經客氣,你還來問我?你管了五年,莊子上收息一年比一年少是為何?”
“那是張皇親的家人太蠻橫,又有天災,收息少是有的。”表姑太太辯解過,楚老夫人眼睛裡射出寒光:“那佃家那裡租子比前幾年高又是怎麼回事?你們進來的少了,收的反而多!”三姑太太急切間,把二老爺供出來:“這是二老爺知道的,老夫人,二老爺要是不知道,我們哪裡有這膽子?”
楚老夫人收起冷色,在榻上舒服地歪著:“你不要說我兒子不好,他好不好,我心裡明白。以前你黑的,我也不要了。我不讓你再管事,還需要我親自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