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出鍋時他姥還能先給他嘗一塊呢。
天擦黑的時候周春發回來了,帶回來一點紫藥水。鄉衛生院的凍傷膏去年冬天就用完了,這還是周春發舍了臉跟崔大夫磨了好半天要來的。周紅香沒辦法,這紫藥水好歹也是藥,也只能先抹著了。於是,錢燕紅腫的腳上被抹了一層紫藥水,變成了更加恐怖的紫黑色。
終於盼來了開飯時間,因為周紅香娘仨的到來,今天女人們坐在炕上吃飯,錢燕的腳不能下地,再說炕上也暖和。
只有一點鹽味兒的豬下水散發著腥臭的味道,但沒人在乎,好幾年都沒見過肉影兒了,不管味道咋樣,這好賴是口肉啊。
周紅香娘仨和周紅英跟前放著一大碗單獨做出來的沒放菜葉子的玉米麵糊糊,看著還挺粘稠,可見沒少放糧食。豬下水也分好了,特殊待遇的四人面前放著一個小盆,分給他們大半盆,剩下的周家人每人分到幾塊。
如周晚晚所料,周陽一如既往地被遺忘了。幾年沒見過的好吃食,沒人想著家裡還有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沒吃到。而且這個孩子正冒著臘月的嚴寒在給家裡掙工分。
“奶,給我哥留幾塊吧?我哥也好幾年沒吃過肉了。”周晨聲音有些發虛地求著周老太太,估計他心裡也知道,說了給周陽留的可能性也很小,但又忍不住要說。
“給他留啥留?他在工地一天好幾兩糧食,吃地比誰都好!咋沒見他給家裡人留一口?”周老太太眼睛冒火地瞪著地上的周晨,估計不肯給周陽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周晨竟然敢質疑她這個分配者的權威,暗示她不公,這是周老太太絕對不能允許的。
“我哥每天那二兩地瓜幹不是都交給奶了?”周晨畢竟年紀小,明知道爭不出結果,氣憤之下還是把多日的不滿說了出來。
這句話可是捅了周老太太的馬蜂窩,她啪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就開始拍著大腿乾嚎:“我死了算了!我活著幹啥!我活這麼大歲數,讓一個小畜生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起早貪黑伺候一家老小,最後還得受個孫子的氣!我還活著幹啥呀!”
周晨的倔脾氣上來,還想再說什麼,被周春發一把拽住,“四樂,給你奶道歉!”
周晨吸了一口氣,梗著脖子就是不說話。
周老太太在炕上顛著屁股指著周晨破口大罵:“你吃我的喝我的,我養你還養出仇來了?!你這翅膀還沒硬呢你就看不上我,這長大了還得了!你個白眼狼!你那死鬼媽養活了你們一窩白眼狼!”
被罵到母親,周晨脖子上的青筋直蹦,梗著脖子就要跟周老太太理論。被周富一把按住,捂住了嘴。周晨奮力掙扎著,畢竟年紀小,氣憤之下再爆發也掙不過常年幹農活的周富,被他死死按住,怎麼都掙不開,最後急得眼圈都紅了。
周老太太手指點著周晨接著唾沫橫飛地罵:“跟你那死鬼媽一個德行!跟我藏心眼子!死前還跟我耍心眼子,遭報應了吧!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讓她不得好死!那就是報應!”
周晚晚心疼地看著拼命掙扎的周晨,無處發洩的悲憤讓他瞬間淚流滿面,憋在嗓子裡的悲鳴震得周晚晚的心痠痛難當,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前世今生,周晚晚對母親都完全沒有印象,況且,前世她聽多了奶奶對母親的辱罵,所以對今天周老太太的突然發難並沒有多大感觸。她只是心疼周晨,這個敏感而重視親情的小男孩,他不能忍受在他心中溫柔慈愛的母親死後受到這樣的詆譭,被辱罵的憤怒和不能維護母親的無力將這個才滿十歲的小男孩衝擊得幾近崩潰。
“都消停消停!”最後還是周老頭看不下去,拍了桌子,將周老太太喝住,“總拿個死人說事兒幹啥?人死事了,再不行提了!”又對周晨吩咐:“給你奶道個歉,咋對你奶說話呢?還有沒有個規矩了!”
被周老頭這麼各打五十大板地一攪合,周晨有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梗著脖子在那流眼淚。
“給我道啥歉!我哪配讓他道歉?”周老太太在炕上扭著身子噘著下巴做出一副叼老太太的嘴臉。
“你不道歉,這頓飯誰都別想吃了!”周軍在周晨旁邊耳語。因為靈泉水和靈液的調養,周晚晚的五識變得非常聰敏,周軍低低的耳語她聽了個一清二楚。
周晨頂著一家人的目光,深吸了幾口氣,低低地沙啞地說了句:“奶,我錯了。”
“你有啥錯?錯的是我!當初生下來就該把你扔尿盆裡淹死!養活大了就是孽!”周老太太看都不看周晨一眼,很顯然對他的道歉不滿意。
“就這麼輕飄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