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希望學習一二，希望韓函開個書單云云。事情過去一個多月，仍然沒有迴音。胡菲菲都心灰意冷打算放棄了，想不到在這個時候卻收到了韓函的來信。

韓函的字跡相當漂亮，據說是小時候老師罰寫作業用五根筆綁在一起練出來的。信中他非常認真的開了一張古今中外的書單，居然長達一頁半。書單中，錢鍾書的《圍城》赫然在目。韓函還特別提及了一下胡菲菲的《幻城》，說曾經買雜誌回家去看，但不是很喜歡那種風格。最後，彷佛在不經意間提起，自己在構思一部校園背景的小說。末了，順便提了提自己對現行教育制度的不滿和學習物理、化學這些無關緊要的知識時候的煩躁情緒。

胡菲菲慢慢的放下了信紙。

韓函在文字、賽車方面都很有天賦，可以說，是無師自通的天才，這一點，她重生前就已經很清楚了；她還知道他嚴重偏科，曾經七門功課同時亮紅燈；他曾說，數學，只要上到初二就夠了；他對某些學校和老師有牴觸情緒；他曾引發中國教育界的有關素質教育和應試教育的大討論；他上了兩年高一，然後主動休學；他對國內的教育制度曾表示過抗議……

但是，這樣的人，他生活在上海。他生活在胡菲菲絞盡腦汁、不惜用高考移民的方式，也想過去參加考試的上海。他所厭倦、所批判的考試製度是她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

對於胡菲菲來說，上海那地方高考壓力小，升學率高，名校多，如果能在上海參加高考，那該有多好？然而對於韓函來說，這些都是他不屑一顧，根本看不上眼的，他渴望更為自由的環境，更為自由的空氣。

這個世界上人是沒有高下之分的。然而人生長的環境卻千差萬別。在證券公司皺著眉頭看交易行情的股票大亨不能體會到門口拉黃包車的車伕的煩惱，為陰雨天而煩躁的貪玩兒童無法體會農田裡農夫渴望甘霖的焦灼。

在距離上海一千公里外的一座城市裡，也許有少男少女和韓函一樣，愛好文學，愛好自由，天性桀驁不遜，然而在現實的面前，他們一一低下了頭，默默的尋找一條能夠看見出口的路。

這就是現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但是，其實高考，真的還算是人世間相對公平的考試。那些各種拼爹，各種潛規則上位，在前世的時候，胡菲菲已經聽的太多，也見的太多了。其實，真的不能怪潛規則，在有的時候，你以為你自己的實力遠遠高過另一人。殊不知在上位者的眼裡，你們都是遠遠達不到標準的小蝦米，都需要好好調教，努力扶植。在他看來，百分之十的實力和百分之一的實力有多少區別呢？不過差了九個點而已，差不多的條件。同等條件下，什麼人能夠優先錄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又或者，人世間的一切考試，都是公平的。它們考你的生活環境、你的富有程度、你的社會關係、你所在的階級……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有階級之分的。政治課本上不是已經講過了麼？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問題的關鍵是，你是統治階級？還是被統治階級？你的呼聲是否能夠上達天聽？在這個社會上，你是否擁有話語權？

胡菲菲也痛恨教育制度，也痛恨高考制度，然而她選擇了部分屈服。這種屈服，胡菲菲用精神勝利法稱之為論持久戰、避其鋒芒、以柔克剛。話說當年韓信也曾匍匐在某一地痞流氓的胯下的。然而來年寶劍出鞘之日，十面埋伏的光芒又有多少人可以抵擋？

胡菲菲幽幽嘆了口氣，卻並沒有把這些情緒付之於筆端。她飛快的回信，信中語氣誠摯的感謝了韓函的推薦書單，順便著重提及了她對《圍城》和錢鍾書本人的推崇。信中說她對現行的教育制度也很不滿意，勉強忍受而已，卻並沒有仔細說明不滿意的原因。最後，她詢問韓函接下來的打算，尤其是正在寫的小說，是否打算出版，是否有出版渠道諸如此類。

剛將信寫完，上課鈴就響了。地理老師夾著教材走進教室，順手在黑板上畫了個理想大陸的模型，開始詳細講述氣溫、氣壓、氣流、季風、植被之間的關係。

胡菲菲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其實和初中地理比起來，高中地理好多了，死記硬背的東西很少。赤道溫度高，必然對應低壓帶，氣壓帶之間高低分佈，便都記住了，再結合南北半球及地球自傳公轉規律，風向和洋流也變成了有跡可尋的東西，學起來方便多了。

由於地理課難度不大，胡菲菲一邊聽地理老師喋喋不休的重複重點，一邊想著肉聯廠裡那四萬塊錢的事情，突然間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剎那煙花　第六十九章　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