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婦得知自己要被割掉舌頭,顧不得身上被拖行造成的疼痛,連滾帶爬地往前,一雙被麻繩捆綁的胖手扒住阿大的黑靴,不停求饒:“大人!大人我知道錯了!大人饒了我吧!” “貞娘她真知道錯了,還請大人開恩吶!” 王寡婦那瘦得只剩一把老骨頭的公爹,強忍著內心對世家大族的畏懼,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 明知自己也許會因觸怒這些大人而身首異處,他還是以頭抵地,抖著聲求情:“貞娘她言行無狀,大人打她罵她都應該的,若割了她的舌頭,葉家村那個鰥夫怕是不會再要她了。” 話音才落,王寡婦已被阿二拽至一旁。 一時間,周遭噤若寒蟬。 阿二手上巧勁一使,便卸了王寡婦的下巴! 隨著王寡婦發出殺豬般的叫聲,阿大也從腰際取出一柄匕首。 一個優秀的部曲,必須嚴格執行主人所下的命令。 夫人既讓他割掉這多嘴婦人的舌頭,那麼,不管誰來求情,結局都不可能改變。 謝蘊瞧著阿大摘了刀鞘,眼看就要真的下手,而那王寡婦已然嚇尿褲子,她當即收回目光,望向馬車內的姜氏:“這樣的懲處,岳母不覺得太輕了嗎?” 姜氏挑眉,“依大郎的意思,我該下令殺了這寡婦?” “一刀殺了反倒便宜她了。”謝蘊又道:“這婦人好吃懶做半輩子,哪怕遭了截舌之刑,那老丈也不會棄她於不顧,小婿只是想,這等不知人間疾苦的婦人,對她來說,軟刀子割肉才是最最難熬的。” 明明是個白淨和軟的小郎君,此刻所述之言,也讓姜氏意識到,這個女婿並非她以為的缺少城府。 所以她如謝蘊所願,掀起車窗簾布,暫時叫停阿大的行刑。 靠回長枕,姜氏鬆開女兒的攙扶,期許的目光落回到謝蘊身上:“那大郎跟我說說,這軟刀子該怎麼個割法?” “岳母若信得過小婿,小婿現下就去處置了那寡婦。” 一個庶民罷了。 姜氏從未真正放到心上過。 只是,該提點的,姜氏也沒鬆口:“我知大郎你天性純良,這一路上,沒少看顧這些流民,但你如今已是我陳留姜氏的女婿,言行之間,斷不可再教人心生輕意。” 姜氏與那王寡婦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之所以執意要割王寡婦舌頭,說白了,不過是替自家女婿立威。 ——她在藉此告訴所有流民,再有言行不尊謝蘊者,便是此下場! 謝蘊並非不知好歹之人。 姜氏迴護她,她自然也不會打姜氏的臉。 因此,一下馬車,謝蘊就請阿二騎馬回趕一段路,去早上他們途經的那塢堡請個管事過來。 塢堡主人先前得知陳留姜氏路過,特意讓牛車拉著熱食與酒水匆匆追來,更是想請劉夫人在塢堡住上兩日,只不過,姜氏著急回北海郡,才回絕了對方的盛情相邀。 謝蘊不忘囑咐阿二:“就說陳留姜氏想賣個人給他們。” 馬車上,簾布一直半掀著。 就在謝蘊說出賣人後,姜氏也讓女兒放下了簾布。 待阿二離去,謝蘊又將目光投向人群中,果不其然,逮住了某隻正探頭探腦的招財貓。 岐川王氏的管家,當然是識字的。 至少寫份賣身契不成問題。 劉蟾被謝蘊喚到跟前,得知謝蘊要發賣了那個胖婦人,面露遲疑:“恩公莫非不知?這編入戶籍的庶民,是不得進行買賣的,若被人揭發,輕則流刑,重則被判磔刑。” 怕少年人不知磔刑,劉蟾解釋:“所謂磔刑,與五馬分屍無異。” 說著,又將少年郎拉去一邊。 “倘若恩公真想懲戒此婦,某有一計。” 謝蘊轉頭瞅他。 劉蟾那雙綠豆眼一眯,壓低了聲:“先前那村子裡有個賭鬼,去歲才將妻女抵給賭坊,還將六旬老母活活氣死,恩公不若將那寡婦許與此人,不出五載,恩公大仇必得報!” 謝蘊:“……” 這招借刀殺人,何止缺德。 根本是陰損到家了! 劉蟾見少年郎未作回應,只當他對自己的主意還有顧慮:“恩公放心,只要對那賭鬼許以一筆錢銀,幾貫便可,他必不會讓那寡婦過上好日子。” 然而他才說完,少年轉身就走了。 劉蟾:“???” 謝蘊沒采納劉蟾的建議,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 這會兒,王寡婦早就癱軟在地。 當她瞧見謝蘊過來,立即哭著佝身懇求:“小郎君我錯了!我不該故意在人前那般說!明明小郎君是頂天立地的偉男子,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嫉妒小郎君覓得良緣,才說小郎君身有殘缺!” 如今的王寡婦,顯然掌握了保命密碼。 ——她說少年郎不好要被割舌,那就死命地誇,誇到馬車裡的夫人肯繞過她為止! 只要能活命,昧良心又何妨? “小郎君身懷偉器,實乃人中翹楚,來日必定夫妻和美,子孫繞膝!” 謝蘊:“……” 謝蘊懷疑王寡婦在趁機陰陽她。 但王寡婦的神情,卻告訴謝蘊她是認真的。 上一個這麼睜眼說瞎話的,還是小區門口逢人安利男士保健品的推銷大媽。 還是阿大先聽不下去,也怕這些話傳到夫人與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