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紅玉恨不能捂住他的嘴,讓他將那句話咽回去,不成想,如意非但沒理會自己的叫喚,反而頂著漁網膝行上前:“小人知道牛陽溝在哪兒,小人還比郎君壯實,定不會拖累了仙君!” 紅玉頓時紅了眼眶。 他當然清楚如意的用心良苦。 可是—— 如意若死在秦胡大營,他獨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自阿孃病逝,這世上只有如意是不求回報、真心實意待他的。 謝蘊瞧著毛遂自薦的如意,沒出言否決對方,因為打從一開始,她看中的就是如意。 就像如意方才所言,紅玉太弱了。 弱到,謝蘊帶他上路,還得給他備個板車。 鑑於如意有前科,謝蘊從懷裡掏出一枚藿香正氣丸,扔給了紅玉。 如意臉色泛白:“仙師!” “只要你不耍小心思,將我帶到秦胡的營地附近,我自會讓你帶回解藥救你家郎君。” 這番話叫如意一顆懸起的心落了地。 謝蘊辦事一向錢貨兩訖,所以,帶著如意出發前,每人給扔了一張餅,就當此行的報酬。 轉身之際,卻被紅玉喊住了。 紅玉攥著如臉盤子一樣大的蒸餅,一雙眼緊鎖謝蘊:“仙師說話要算數,帶完路就放如意回來。” 謝蘊留給了他兩個字—— “自然。” * 作為奴僕,如意從未騎過馬。 當他與仙師共乘一騎,除了敬畏就是拘謹,等拂曉前的夜風拂過面龐,又親眼目睹了破曉時山間倒退的樹影,還有耳邊的馬蹄踏水,心中的害怕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豁然。 原來—— 不低頭的時候,目之所及,是這般遼闊的景緻! 牛陽溝,並非一條溝。 而是距離臨莒城十里地的一處山坳。 若秦胡當真在此處搭了大營,晚間必有崗哨,領兵的人再謹慎一些,或許還會安排兵卒日夜巡視。 為免打草驚蛇,謝蘊在兩裡外就棄了馬。 將她家摩托藏於林間,這才帶著如意繼續步行往前。 臭馬得到半個蘋果加班費,臨別前,難得討好地用腦袋蹭了蹭謝蘊的鬢邊。 如意指的路,就是他跟紅玉逃跑的那條山林小道。 走了不到一刻鐘,前方就出現了隱隱的火光。 謝蘊看見下方秦胡營地大門的時候,也說話算話,給瞭如意一顆麥麗素,是她下午吃剩的,有點黏糊了,卻不妨礙如意小心翼翼地收到懷裡。 如意離開前,躊躇道:“那日——” 結果,他才張嘴就被打斷:“那日已經過去了。” 如意藉著月光望去,少年倚在一棵歪脖子樹後,正手拿一件新奇物件放在眼前往山下看。 自始至終,少年都未分他一縷餘光。 “事兒已經辦完,你走吧。” 就算對方不與自己計較,如意還是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直到如意的身影匯入山林之中,謝蘊才側頭看了一眼,她便是想追究報仇,也不會選在這種時候。 再者—— 兵禍之下,安然者,又有幾人? 再透過望遠鏡看向山下那片籠罩在晨起炊煙中的營地,謝蘊也確定了一件事,紅玉主僕倆沒騙她——這支秦胡兵的人數不對。 按照張清所說,這支回返的秦胡兵,除去戰中折損,還有分散出去的,如今進入青州的至少兩萬人。 這一點,謝蘊也已經從寧令君和齊纓那裡分別得到過證實。 山下的秦胡大營裡,帳篷並不少,根據‘普通士兵十人一帳篷、下級軍官五人一帳篷、中高階軍官一人一帳篷’的安營習慣來估算,的確該有近兩萬人,然而,親眼看到那些秦胡兵埋鍋造飯,謝蘊逐一清點灶數,很快就發現——秦胡今早做的朝食,只夠五千人食用! 五千人,跟兩萬人比起來,整整少了一萬五。 這年頭的糧食珍貴。 帳篷可以多搭用於迷惑敵人,飯是絕對不可能多煮的。 那一萬多人更不可能躲在帳篷裡吃乾糧。 若是假裝離營給平昌縣內的北海郡郡兵設伏,不至於出走三日。 這些遊牧民族素來以強者為尊,主打一個不服幹就完事,論隱忍蟄伏的心性,遠不及漢人,想讓他們乖乖躲在山間喂三天蟲蛇,難度不亞於說服國足原地解散。 當然,也存在小機率事件。 譬如這支秦胡兵擁有一個可以力排眾議卻不被打死的領頭人。 又或者—— 他們得到了一個足智多謀的軍師。 可據她對大鄴秦胡的瞭解,雖是胡人與漢人雜居通婚生下的後代,因為常年身處邊塞,土地不適合耕種,依舊過著近似遊牧的生活,如此一來,秦胡這個群體就分化出了不少部落,偏偏他們又依附於大鄴,接受大鄴的統治和軍事調遣,不像匈奴鮮卑人是徹徹底底的狄戎,這樣的大背景下,很難誕生出一位可以壓制住各部的大單于。 至於軍師。 謝蘊蹲在樹後觀察了兩個時辰,漢人謀士沒找著,倒是圍觀了上千起隨地大小便的不文明事件。 也是這一點,讓謝蘊排除掉秦胡大營中有軍師的猜測。 這支秦胡兵但凡有個謀士,早就下令在營地下風口挖長溝作為茅坑,而非讓整個營地演變成地雷區。 謝蘊自然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