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李淳跟那婦人說道:“這位倒是容城的丁兄弟!”又跟丁一介紹,“此乃賤內。”
那婦人看上生計所累,頗有些勞作的痕印,例如手上的繭子,臉上的風霜,但看著本也是個標緻秀氣的胚子,此時聽著李淳的介紹,雙手交叉在身側蹲了衝丁一行禮,嘴裡稱道:“見過丁家叔叔。”
丁一連忙還了禮,李淳卻從他媳婦身上解下背兜,抱起那背兜里約莫兩三歲的小孩兒,不住地逗他玩樂,那小孩被逗得笑個不停,李淳指著丁一教他說道:“這是爹的朋友,你該如何稱呼?”
“叔父!”那小人兒頗是乖巧。
丁一讚了一聲,捏了一下小臉問道:“乖!你姓甚名誰啊?”
“我姓李,木子李,爹爹給我起名叫東陽。”
第十七章江山萬里煙(七)
丁一愣住了。
李東陽!對明代略有些瞭解的人,有不知道李東陽的麼?
丁一此刻心裡大約叫了十七八句:我孟德!我孟德!李東陽?這是李東陽?若是自己沒記錯,正統十二年六月生的李東陽,現時不就是二歲多不到三歲麼?他爹是不是叫李淳丁一不記得,但金吾衛軍餘這個對得上啊!
“李兄,聽你口音,怕是茶陵人?”丁一咬了咬口腔裡的肉讓自己冷靜下來,向李淳問道。
抱著孩子逗弄的李淳點頭道:“丁兄弟還能聽出我的口音?以戍籍居京師,多年不曾回鄉了!”
“呵呵,小弟以前有位先生也是長沙府人氏……”丁一頗有些神不守舍,這十有**,怕真的是那個李東陽啊!這時卻覺衣角被扯動了,回頭望去,卻不得不讚劉鐵一聲了,後者真是有眼色的,行了過來端著一個小盤子,上面覆了張紅布,難為出門在外,他這片刻之間能張羅得周全,丁一衝他點了點頭,向李淳問道:“這孩子能讓小弟抱抱麼?”
李淳笑著遞了過來,丁一接過手很有些小心翼翼,李淳的媳婦在邊上看著,掩嘴笑道:“丁家叔叔忒是小心,這娃兒是識得行走,只是送飯不耐煩他行得慢,才背了起來的。”李淳也笑了起來,讓丁一不必這麼害怕。
丁一這才大起膽來,逗這小人兒玩,這孩子卻不認生,不一陣倒是和丁一玩得開懷。丁一對李淳說道:“李兄,小弟是給你留過地址的,為何有難處,卻不去尋小弟?”李淳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看來這個是好臉面的,就是拮据,也不肯去尋人打秋風。
丁一抱著李東陽,卻伸手一讓,示意劉鐵上前把盤子端到李淳身前:“李兄,丁一與兄正是傾蓋相知,客套話便不說了,只問李兄一句,若李兄家有良田萬畝,看著小弟擺渡為生。又是氣味相投的朋友,不留下點心意,李兄會心安麼?”
李淳被丁一嗆得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是一個勁地推讓,卻是說道:“使不得。如何使得?兄弟你家裡有錢是一回事,我不缺錢。這個真的使不得……”
倒是劉鐵會來事。輕聲道:“若有書院,要請李先生去教導書法,不知道先生可肯屈就?”
“自然是肯的。”李淳苦笑著說道,怎麼也比他在這裡擺渡強吧?
劉鐵便把那盤銀子不由分說硬塞在他手裡:“容城雷霆書院便請先生前去任教,這是定金,若是多了。便是我家先生予朋友的心意。”
李淳夫婦還要推讓,卻聽得被抱在丁一懷裡的李東陽,脆生生說了一句:“朋友,有通財之誼。”
丁一和劉鐵便大笑起來。說是這連不到三歲的令公子都曉得的道理,就莫再推讓了。
李淳夫婦實在推卻不過,也只好把收下,丁一似乎和李東陽這孩子極為投緣,甚至連李東陽拉了一泡尿在他身上,也笑嘻嘻全不計較。只是一味捏著李東陽的小臉,還講一些“一個人走在獨木橋上,前有狼後有虎,他怎麼過去?”之類的,千百年後說爛了的段子,把李東陽哄得極為開心。
而且他得寸進尺地教唆著李東陽:“什麼叔父?叫乾爹!快點,叫乾爹,乾爹帶你去京師,給你買糖葫蘆好不好?帶你去放風箏好不好?你喜歡聽故事嘛?乾爹有好多故事,每天都跟你講……大魚大肉……包子?行,咱們買兩個,吃一個,扔一個!好麼?”這根本就是語無倫次了。
在邊上李淳的媳婦也就是李東陽的母親,聽著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李淳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能笑道:“丁兄弟,哪能這麼寵孩子?”邊上劉鐵也來插嘴湊趣,“京師很好玩啊!容城也不錯,先生後院修了個四四方方的池子,好清澈……哥哥帶你去摸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