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喘上一口氣的疲倦。
夜風襲過,淡淡月光下,她忽然看見一個人,長身玉立,如清風朗月,如一闕遠去的離歌、一抹遠山的微雲,時時都縈繞在她心頭,她今生今世、時時刻刻都無法忘懷。那人就佇立在自己身前不遠的地方,正用痛楚、憐憫而又惋惜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她無法自持了:天哪,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了!老天保佑,竟讓自己再次看見了他!看見了他眼中那絲脈脈的溫情和憐憫,那絲令自己永遠都會渾身戰慄、無法自制的目光!她倏地伸出滴答著鮮血的雙手,向衫角正被微風拂動著的人兒伸出雙手,期盼地呼喚:“一郎……真的……是你嗎?我……真的又看見了你?一郎,我……找你找得好苦呀!十九年了,我沒有一夜,做夢……不夢到你的,可……夢醒了,你就又不見了。一郎,你過來……扶一下我好嗎?我好累,還冷,身上……沒有半點兒氣力!”見對方不動,她苦淚交流,“一郎,你還是不肯理我?是因為從前……我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嗎?可……我之所以那樣,為的都是想……想跟你在一起呀!當年,你要是……肯抱一抱我,就像七夕那夜對我姐那樣,也讓我……給你生個孩子,那……我又怎會……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一郎……一郎……我就要死了,莫非,就連我臨死前的……這點兒……小小請求,你……都不肯答應嗎?一郎……你……不要這麼狠心,求求你了,就抱我一下吧!”
巨大的憐憫之心,使趙長安走了過去。“不!”晏荷影尖叫,“這是圈套,她想抓住你一同落海!”
趙長安恍若未聞,腳步不停,到蕭絢身邊,伸手將渾身浴血的她擁進了懷裡。蕭絢渾身顫抖,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圍。這一刻,她盼得已太久太久了,盼了一生一世,已盼得絕望了。原以為,此生此世是再也不可能盼到這一份擁抱了!她抬頭,痴痴凝視愛郎的眼睛:“一郎,真的……是你在抱著我嗎?你……已經不再記恨……我從前對你,做過的……那些事情了?”
趙長安柔聲道:“把以前的都忘了吧,那也不全是你的錯!”
“真……真的?”眼神已然渙散的她緊擁愛郎,驚喜交集,“一郎……你是說……你,已經……原諒我?不再……記恨我了?”
“是!”趙長安重重點頭。得到這令自己心安的回答,她滿足地閉眼,鬆手,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氣力把趙長安往裡一推:“一郎……我走了。以後,你自己……要多多保重!”身子倏地一沉,向黝黑的大海中墜落。趙長安被推得後退幾步,翦翦夜風中,她留給趙長安最後的瞬間,是一抹淒涼、優雅而又柔美的微笑。一個海浪撲來,立刻捲走了她,也捲走了插在她肩上的緣起小刀。
呆望怒濤洶湧的大海,趙長安再也撐持不住,雙膝一軟,跪坐在地。眼簾下,一地的青絲、鮮血,和如水一般明澈、夢一般迷離的緣滅劍,不沾一絲血漬和汙穢的緣滅劍!
劍靜靜地躺在滿地青絲和鮮血之上,他慢慢伸手,拾起它,痴痴凝視著那八個錯金芝英篆字:緣由天起,分隨人滅,笑了,然後,猛一揮手,清明的月色下、半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璀璨、光華四射的銀光,緣滅劍如一顆經天的流星,優美地劃過了一道弧線,在人世間留下了它最後,亦是最瑰麗的一道光華,隨即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就沒入了茫茫的大海之中。
趙長安呆滯地凝視著夜空中方才寶劍劃過的地方,笑了,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直到第五天,趙長安才甦醒。睜眼,就看見了寧致遠焦灼的雙眼。寧致遠見他醒轉,喜極。昭陽在一旁笑道:“延年哥哥,我和遠哥領著眾家兄弟趕到望郎浦時,海邊船上金龍會的那些嘍囉忙著要逃,被我們全抓住了。找到你時,你剛剛殺死了那個女魔頭……”
趙長安打斷她:“這是哪兒?”
昭陽忙答:“川頭!我們剛才還商量,等你醒了,養好身子,我們就一同回泰山去,然後為你和荷妹妹完婚!”
趙長安似乎腦子還不大清醒:“完婚?”
“是啊!延年哥哥,你還不曉得?這次荷妹妹為你,太子妃也不做了,從皇宮裡跑出來,到望郎浦找你……”昭陽興高采烈地剛說到這兒,卻見趙長安倏然閉眼,面容扭曲,狀極痛苦。她一驚:“哎呀!延年哥哥,你哪兒不舒服?是‘陵遲’的毒遠哥還沒為你驅淨嗎?”
寧致遠目光一閃:“三弟,晏姑娘是清白的。她當時對你說些什麼她和趙長平合謀害你害我的話,為的是激發你的鬥志,讓你不沮喪絕望,自我放棄。你千萬不可對她誤會了。”
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