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師兄坐在椅子上,檢查我的課後作業,讓我背出清心通竅,固本培元的法門,我只喜歡大師兄,不喜歡法門,所以背不出來。他遂抽出戒尺,在我手心上狂風暴雨般拍了三下。
雖然從前大師兄也經常打我,但那天我就是非常生氣,非常憤怒!於是哇哇哇嚎啕大哭起來。師兄立時慌了神,丟下戒尺,神色猶疑,最後攬我入懷輕聲相勸道:“好了嘛,別哭了,今後再不打你了。”
我繼續哭,支支吾吾地說:“師、師兄,我稀飯你……”
大師兄沒聽清,低下頭問:“什麼?”
我眼前一黑,在他嘴巴上親了一口,迅速轉身逃跑,卻不料一頭撞在門上,我心臟突突突地跳,頭也不敢回,更加迅速地開啟門,跑遠了。
大師兄並沒有出來追我,倘若他要追,早就追上了。我心神不寧地在山間遊蕩,想回家又不敢,只好躲進不知何處的山洞裡過夜,迷迷糊糊睡到後半夜,恍惚聽見有嬰兒在啼哭。
按照常理來說,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應該十分害怕,可我又很氣憤,因為大師兄沒有心急如焚地來找我,所以又不怕了,我咬咬牙,毅然決然走出山洞,向哭聲走去。果然看到一個嬰兒。
我心情不好,就蹲在地上逗他,那嬰兒狠狠咬了我一口。我非常生氣,他越討厭我,就越想抱他,於是我將他抱進懷裡,獰聲奸笑:“小兔崽子,敢咬我,你跑呀,你怎麼不跑呀!”
那嬰兒哭得簡直震天響。
於是大師兄終於找到我了。
我本來還在賭氣,見到他遠遠站在那,面無表情,像根木樁子,忽然就不氣了。從那以後,家裡又多了個小不死。
師傅常年不見蹤影,那晚卻破天荒地出現了,看了看嬰兒,道:“我不想收徒弟。”
我說:“別啊師傅,你不收他怎麼辦啊!當初不是還收我了麼。”
師傅面色嚴肅地說:“你和他不一樣嘛。”
我說:“哪裡不一樣?”
師傅遲疑著,撥開嬰兒的裹布,拎起小雞雞道:“喏,這個就不一樣。”
我瞬間瞠目結舌,啞口無言,大師兄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嘆一口氣,道:“師傅,徒兒願意撫養。”
師傅愁眉苦臉地指了指我:“她這麼傻這麼討厭,當初你說願意養,也就算了,如今這個又撿回了這個,”師傅又指指嬰兒,繼續道:“必然比她好不到哪去,你看他小小年紀,這盛氣凌人的哭聲,震死人啦!還有那凌厲的小眼神,將來必然是個更討厭的小討厭,你腦子鏽掉啦!”
我生氣地跺了跺腳,道:“你才又傻又討厭!說我壞話的時候可不可以揹著我!哼,你不讓大師兄養,我養還不行麼!”
“師妹!”師兄出言訓斥,說出口倒帶上幾分無奈。
師傅也不生氣:“你看看,這小脾氣,還不讓說,一說就生氣。”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如何養孩子,但我想向大師兄證明,我已經長大了,有資格愛你了。從那以後,這個撿來的孩子就在此處住下,大師兄說得給他取個名字,我為了顯示自己的成熟,自告奮勇地舉起手來,道:“師兄師兄,我來取吧!”
他意外而驚喜地看著我:“說來聽聽。”
我想了想,撿到這個小孩兒當晚,正值九月,我逗他,他還盛氣凌人地咬我,乾脆就叫九凌吧。
大師兄聽後,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玉姜,長大了。”
我低下頭,羞澀地笑了。自從和大師兄表白以後,我覺得我好像變好看了,為了更好看,我又開始花心思捯飭髮型,開始喜歡漂亮的衣服。
那天之事,師兄絕口不提,待我如常,我並非不知好歹,他不提,我也裝不知道,依然臭我的美,然後高高興興欺負九凌。
大師兄雖然溫和,可做任何事都很有原則,他只做自己認為對的、符合道義的、可行的事。一旦他認為此事該做,哪怕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索性,師兄的認知幾乎從未出過差錯,無論做什麼,都認認真真,一絲不苟。
就是這樣有責任心,敢於擔當,體貼周到的大師兄,簡直讓我愛到了骨髓裡。也是從那時起,我發現師兄喜歡努力上進的小師妹,於是開始用心學習道法和仙術。
九凌一天一天在長大,從拖著口水滿地亂爬,到蹣跚走路,再到咿咿呀呀學人說話,直至變成小少年,進入青春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秘密。他從來不叫我“師姐”,不管如何威逼利誘,他都一臉天真,堅持叫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