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的動靜,他們估計是聽見了,只是拓拔泓沒叫,也就沒人敢進來。估摸他們只是爭吵,不敢鬧出人命。
那幾名侍從,見了她,跟見了鬼似的,哆哆嗦嗦的,直接就跪下了,也不能說話。
馮憑立定了一會。
剛才用力太激烈了,她感覺渾身燥熱,出了不少的汗。夜色中,從太華殿望出去,可以看見一列列昏黃的明燈沿著中軸線往前方延伸,和星輝交映。涼風吹透了衣裙,吹散她臉龐的熱氣。
她讓人送水進來。
折身回到殿中,拓拔泓已經停止了哭泣,面無表情地仰在榻上發呆。頭髮散了,衣服也亂糟糟的掛在身上。
她走上前去,檢查他的傷勢,發現他手背,和手臂上被掛了幾道血痕。腳和小腿,膝蓋、大腿上也是傷。傷口並不深,然而出血了。情形有點悽慘。
他閉著眼睛,一隻手蓋著眼睛,她試圖拿來他手,檢視他眼睛。他十分厭惡地甩開她手,抗拒她的氣息,啞著嗓子道:“滾開。”
她按住他手,撥開他眼皮,發現他眼睛裡有一小塊淤血,可能是被鞭子傷到了。
他怒罵道:“滾開!”
馮憑道:“咱們之間兩清了,從今往後我不恨你,你也別恨我。過去的事我就當全忘了。皇上,咱們往後還是好好相處吧,就像你當初說的,一夜夫妻百日恩。”
拓拔泓滿嘴罵她滾。
他嘲諷道:“你的情人是我殺的,不算這筆帳了?那他可要含恨九泉了,誰曉得你又來跟我言和,他白死了。”
馮憑此時心平氣和。宮女送了熱水進來,她耐心將細布浸溼,替他擦拭了身上的傷口。拓拔泓起初拒絕,然而疼的太厲害,後來也就不反抗了,只是喊疼。馮憑將熱布巾疊了兩層,替他敷在眼睛上。
拓拔泓疼得受不了,啞聲道:“朕受傷了,朕要叫御醫,給朕傳御醫。”
馮憑有些擔心他眼睛。真把他弄傷了,對朝臣不好交代了。她讓人去請了徐濟之來。
上回拓拔泓大打出手,請的是徐濟之來救命,這回又是徐濟之。徐濟之對這兩人,著實有些生畏了,一句話也不敢多問。當下給拓拔泓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傷,又看了一下眼睛,低聲說:“只是些皮外傷,敷點藥膏便好。眼睛裡有點淤血,只能等它慢慢散去,沒什麼大礙的,三五日就好了。”
他帶了有金瘡藥,專門敷治外傷出血的,馮憑打發徐濟之去了,坐在榻前替拓拔泓除了衣服,身上塗抹藥膏。
第120章 真心話
是夜, 馮憑未曾離去。
她和拓跋泓做著持續而耐心的溝通。
拓跋泓冷著臉,只有一個滾字, 然而她溫和平靜的,就是不滾。拓跋泓懶得理她了, 仰在榻上裝睡, 馮憑從宮人手中接過湯藥來, 一邊拿調羹攪動,一邊說:“而今的形勢, 皇上必須得退一步。讓位給太子, 皇上可退居幕後, 一方面, 避免直攖其鋒,另一方面,也可將精力集中在戰事上。”
她將調羹喂到他嘴邊:“這是我能替皇上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那藥味苦澀, 直衝入鼻端, 拓跋泓噁心的抬手開啟:“朕憑什麼相信你?你剛剛打了朕!”
馮憑道:“我若想害你,就該殺你,而不是打你。”
“宏兒年紀還小,又是皇上親生,就算他登基,這宮中也還是皇上說了算。皇上說的話,他不敢不聽。除了他, 還有誰能擔此重擔?皇上難道還真能信任那元子推?皇上能信任,朝臣們也不敢信任, 皇上知道皇權易主不當會釀成多大風波,又要死多少人?你這皇位,早晚也是要傳給太子的,我只希望皇上能夠為了社稷,為了拓跋氏的江山,放下你我之間的私怨,理智考慮此事。”
她柔聲勸道:“把這藥喝了吧,傷好得快。”
“只要你傳位給宏兒,以後咱們還跟從前一樣。”她低著頭輕輕嘆道,“這宮中只有你我算得至親,這麼多年了……就算是鐵打的心,揣在肚子裡這麼久,也揣熱了。話說的再狠,你也知道,只是一時的氣話,人逼急了,哪能不說幾句氣話。你對我,說的難道就沒有氣話?說無情就能真的無情嗎?說恨就能真恨到底嗎?再恨,再撕破臉,還是下不得狠手。咱們的日子還長著呢,這宮裡……高處不勝寒,各有各的寂寞,各有各的苦,往後的日子,互相陪伴互相扶持罷了。”
拓跋泓冷笑道:“誰要跟你像從前一樣,你這惡婦,如此蛇蠍心腸,對朕下如此毒手。朕是傻子,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