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景宮的宮人見到她,一個一個激動得都要哭了,特別是湘潭,眼眶紅紅的,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可她卻沒有太多的心情在這上面,滿心掛念著家裡的兩個小傢伙,只盼望著男人能快點答覆她,要殺要剮,給她一個痛快。
晚膳,男人是在九景宮同她一起用的。
兩廂無言。
原本都是她喜歡的菜,卻味如嚼蠟一般。
草草結束之後,他便回龍吟宮批奏摺去了。
她沐浴完,便支了宮人,將內殿的門自裡面栓上,睡覺。
昨夜折騰了一宿,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她才做出進宮來找他的決定。
或許她不該來。
明日再跟他開誠佈公地談一次,若他,還是不給她明確答案,她就離開。
就像她父皇說的,沒有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之前,她父皇是安全的。
那她也不用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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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間,臉上有溼滑溫熱的感覺傳來,蔚景惺惺鬆松睜開沉重的眼簾,就看到男人放大的俊顏。
先以為是在夢中,也沒有太放心上,忽然又想起什麼,陡然眼睛一睜,這才發現不是夢。
男人在親她。
她睜著大大的眸子看著男人。
男人同樣看著她。
兩人的鼻尖挨著鼻尖,呼吸交錯。
她大駭,伸手推開男人的同時,翻身坐起,拉了薄被戒備地抱在身前。
轉眸看向內殿的門。
門閂依舊栓著未動。
她又看向殿中地面上的蒲團。
她竟忘了蒲團下面的陷阱,司樂坊裡有直透過來的暗道。
只是,如今的他,已是一個帝王。
一個帝王專門鑽地道,來她這裡,傳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
見男人正不緊不慢地脫著身上的袍子,她皺眉問道:“你不會在這裡睡吧?”
“這兩年來,朕每夜都在這裡睡,難道九景宮的人沒有告訴你嗎?”
男人淡聲回著,將手中袍子拋在邊上的衣架上,他又坐在床邊上開始不徐不疾地脫著軟靴。
“你有自己的龍吟宮,為何不睡?你後宮還有那麼多女人,也可以去他們那麼睡。”
男人忽然轉過頭,鳳眸略帶促狹地看著她。
“你這是在吃味兒嗎?”
“吃味兒?”蔚景冷笑,“我只是嫌髒!”
男人背脊微微一僵,下一瞬,同樣冷冷彎了一下唇角,“反正你也不是隻伺候過一個男人,我們正好半斤八兩。”
“別將我跟你這種人混為一談!”
男人不以為然地笑笑,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伸手將她抱在懷裡的薄被扯過,他躺在了她的旁邊,蔚景一驚,又將薄被大力扯了過來。
男人便什麼都沒有蓋。
蔚景擁著薄被戒備地往床裡邊坐了坐。
其實,這兩年,每夜他都睡在這裡,宮人們已經都跟她說了。
還有後宮裡那幾個有名無實的女人,宮人們同樣跟她說了。
也就是今天她才知道,他在那日的那場大火中,眼睛瞎過,且瞎了很長一段時間。
其實,眼瞎的他,她是見過的,就是在吳記糕點店前面,當時,他似乎在找高朗,喊著高朗的名字,就站在她的旁邊,跟她幾乎肩擦著肩,她當時緊張極了,後來,她發現他的眼睛看不見,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還有他每夜酗酒,宮人們也跟她說了。
他不治療眼睛,他夜夜買醉,他不讓任何人進內殿,他一直在找她,他動用了很多隱衛,他跟嘯影山莊的莊主大打出手,雙方重傷,回宮後躺了多日,他還偷偷去了纏雲谷,被鎮山獸所傷,被大雪所埋,差點死了,抬回來,太醫都束手無策,休養了一月才下床
很多很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裡什麼樣的感覺。
或許已經沒有了感覺。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管怎樣,都改變不了他利用她的感情,威逼她父皇的事實。
“你準備一直這樣坐到天亮嗎?”
男人側首看著她,忽然出聲,將她神遊的思緒拉了回來。
蔚景沒有理他。
他便也不再多問,將頭轉了回去,平躺著,緩緩闔上眼睛。
許久,一動未動。
夜,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