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棲見臉色蒼白,一字字道:“我本來也有家,可惜被莊崇光毀掉了……歷代七星湖的宮主,手底都是血債累累。”
“手指縫裡都滴著血,難道還可以安枕無憂?更何況錯刀……我不想你變成莊崇光那樣的惡魔。”
蘇錯刀靜默良久,眉眼間一派蕭索,道:“棲見,我雖是邪派中人,卻也明白喜歡一個人,就得用心包容,盡力成全……而你對我七星湖宮主的身份卻是視若厲鬼猛獸,捫心自問,你難道真的喜歡我蘇錯刀?還是十年前那個救你的人?”
不由分說突然一把拉過越棲見,冰涼的手指一分一寸的拭擦他的臉,溫存輕柔如同撫摸精瓷。
越棲見恍然驚覺,不知何時自己已滿臉淚痕。
蘇錯刀在他溼潤的睫毛上輕輕一吻:“這些時日,多謝你肯喜歡我,無論真假……等那朵花開了,我就替你摘下,然後送你去白鹿山藥廬,任盡望會好生照顧你,北斗盟乃至整個江湖,都不會再有人敢去為難你。”
他話中真真切切盡是訣別之意,越棲見傷心欲絕,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你呢?你不陪著我麼?”
蘇錯刀掰開他的手指,微笑道:“我?我註定是不得好死的,何況如今武功所剩無幾……到時你若有心,就祭我一盞酒水罷。”
此後數日,蘇錯刀極少與他交談,只是練刀、調息,打來野味烤得了,會喚他一起吃。寢時亦是秋毫無犯,比最嚴謹的君子更加守禮。
這天夜裡越棲見記掛著夜未蓮,睡得並不踏實,模模糊糊聽得有低微的嘆息聲、衣袂輕動聲,睜開眼睛,見洞口洩入半地雪光夜色,蘇錯刀卻不見蹤影,自己身上暖烘烘的,正蓋著他的棉袍。
貪戀這點兒他殘留的氣息和溫度,越棲見伸手抱住棉袍,心口卻慢慢滲出一絲沉重的寒意,逼得舌根都苦澀如鏽。
風雪中蘇錯刀獨自坐在崖邊,眼瞳像是鎮在冰雪裡的黑色寶鑽,鳳鳴春曉刀從袖中取出,隨便放在身側。
天明之時,夜未蓮的花瓣就會完全舒展盛放,雖在十丈之外,依稀已能聞到那股早春水漲般的清香。
眼下也許是自己這一生最險的一關,是成是敗,不得不賭,更值得賭。
真氣一到膻中穴便被迎頭阻住,蘇錯刀手心熾熱,神色卻是從容不迫,靜靜等候夜色消退。
越棲見直到辰時才睡醒,睡得雖多,卻噩夢纏身不得安寧,只覺頭痛欲裂混混沌沌,遲疑了足足盞茶時分,方嘆了口氣,起身走出山洞,腳步似有千斤之重。
到得崖邊,果然見蘇錯刀端端正正的坐著,雪花落滿肩頭髮梢,手掌中是一朵剛摘下的夜未蓮,淺淺的碧水色,嬌嫩的花瓣晶瑩剔透,瞧著就令人心情舒暢。
越棲見接過花,卻一聲接一聲的嘆氣,道:“你是在逼我。”
夜未蓮生長在崖下十丈之地,這處絕壁峰如倒削光滑如鏡,若沒有絕佳的輕功,根本連碰都沒法碰到,偏偏這種花花梗短小貼壁而開,想用飛索等物亦不可得,除非蘇錯刀武功沒半點折扣,鳳鳴刀飛出時力道精微不差分毫,倒是可以一試。
如今這朵花完好無損的躺在自己手中,蘇錯刀方才必然強催真氣,或以輕功或用刀術,幫自己摘得,可他的內息也必然再次重創行將潰決,只不過此番傷上加傷,只怕連散功都無法保住性命了。
蘇錯刀眉心隱約一道青黑煞氣,神態卻悠然自得,輕笑道:“你果然不傻。”
“你有救我的法子,如果不想救,我也絕不恨你……一個時辰後,我逆行的真氣會衝破膻中撕裂經脈,這最後一個時辰,我跟七星湖無關,一心一意的好生陪著你,好得足夠你此生再不想別的男人或是女子,可好?”
☆、第二十七章
蘇錯刀眉睫漆黑,鼻樑挺拔如精心雕琢,眉骨微稜更襯得眼眸深邃,這樣的面相,一笑之下固然神光璀璨,骨子裡卻主涼薄無情,越棲見靜靜看著他:“錯刀,你這知進不知退、知成不知敗的賭徒性子……以後一定會吃大虧。”
蘇錯刀嗯的一聲:“那這次呢?”
越棲見低聲道:“你贏了……我捨不得你死。”
兩人都心知肚明,一葦心法對蘇錯刀的傷勢是對症之方,奈何越棲見內力淺薄,只能解一時之厄,要釜底抽薪徹底根治,唯一可行之策就是傳以心法,由蘇錯刀自行修習,自然可以化解異種真氣。
但越棲見內心深處,根本就不想蘇錯刀能恢復功力,而蘇錯刀算準了他更不想讓自己一命歸西,何況這傷還是因救他而起,又因他要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