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她姑母所託,她在上海將她照料著。”
“哦……”
周氏其實更想等那軍官開口請她二人上去樓上坐著等,這樣更方便她窺探她一些生活細節。不料僵等許久,那軍官只沉著臉看人,再沒更多話講。
倒是斯太太率先遞上地址請帖,“幫我轉交給她,麻煩了。”
“無事。”
吃了閉門羹,周氏隨斯太太上了車。氣惱了一陣,總結道:“果真白華,真正英國人哪裡這麼沒禮貌?”
又說:“託人照料,找個大男人,即便是警察,隨隨便便出入女孩兒房間,總歸不妥當。”
斯太太只略點點頭,笑而不言。
等到了家,周氏越發拿不定主意。忙叫人去拍一封電報給喬太太,電報裡講了那紙律師函,去電報的內容、回覆電報的內容及今日在福開森路所見所想……十足十上白個字,實在所費不貲。
喬太太電報內容卻只一句話:“租界英國巡官模樣?”
對於喬太太的抓不住重點,她本有些疑惑。仔細思慮一陣,便覺得她也許有些什麼另闢蹊徑的獨特想法,便照著自己對那上尉的映像回了電報過去:“膚白,大高個,英俊,帶廣東腔,是名上尉。”
☆、〇二二 夜一四
喬太太拿到電報紙立馬就有些坐不住了。綜合起五個形容詞; 除了謝鴻那個殺千刀的兒子; 這世上再沒旁人。
謝家是個什麼光景?這得從謝擇益他祖父謝勳說起。謝勳的發跡離不開兩樣東西:鴉片,和逃稅。稅逃的自然是英國人的稅; 還逃得英國人心服口服; 只因鴉片戰爭後三年英國人入駐上海縣,謝勳幫了巴富爾天大的忙。對英國人而言; 他簡直是顆搖錢樹。巴富爾與他都看上了當初外灘那片灘塗; 他比巴富爾更清楚買下這片地會有多麼巨大利潤,卻將機會拱手讓給巴富爾,轉而在兩年後; 在上海開設遜氏洋行,主要業務是對華影業和鴉片貿易。他被英國一戶猶太家庭所收養; 在劍橋大學受過教育。之所以留在東方而不願回英國本土; 只是因為他不肯聽到類似於“是帝國出了一把大力幫助他的家庭掙到這麼大一筆錢”。聽說向英國納稅將收取他近半數收入時,他將他的公司都記到他的兒子——謝擇益的父親謝鴻名下,並將公司都搬到香港; 而將財產都留在了上海。謝勳去後,謝鴻在謝勳的鉅額產業上進一步發跡:在東方影業初盛時,極有遠見的投資了多家上海電影公司;在影業撈了大筆錢財,見油水不夠豐厚時; 及時抽手,先後投資美國絲襪行業、一次次在上海購買地皮、蓋房、開銀行、辦商號、經營舞廳……
他做人妙就妙在,偷漏了帝國這麼多稅款,帝國還心甘情願的為他授了爵士。謝鴻爵士個頭不高; 左腳有點跛,走路一瘸一拐;外人都稱:他是給他口袋裡的錢壓跛的。他不露富,和他的為人一樣:講話也和和氣氣的,實際上狠辣在骨子裡。故而在香港地界上,連港督都要敬他三分;外頭人半帶敬畏半帶戲謔的稱他為——南太平洋總督。
數家中資產多少,整個太平洋英殖民地區除了他老謝家,恐怕沒人敢稱第一。
假如要做謝家的新娘子,沒個能與之匹配的嫁妝,成婚之後不知道該怎麼給他那七八房太太小姐們取笑;也不知得給外頭落多少把柄。
如果謝家真要讓三姑娘過門,周氏誇下海口要替她包辦嫁妝,到時候傾家蕩產個多少回都不夠數的。
不過,娶她?怎麼可能的事。
喬太太哼哼笑兩聲。
當初瑪玲二八芳華,已出落得在香港也是一等一的標緻;她喬家家產豐厚,也清清白白這麼個女兒,謝鴻都斷不肯讓自己獨生子娶她。怎麼可能娶這麼個汙名在外、背後也沒個依傍的閨女?
當天下午她便致電請了三位密友來家裡打牌。其中不乏與謝家幾位姨太太交往頗多的,席間,喬太太便向她們打聽道:“聽說謝鴻要給他寶貝兒子說親事,有沒有這回事?”
有一位與彌雅她生母、謝鴻六姨太太相交甚好的太太說道:“六姨太說,彌雅那鬼精靈,見他父子不睦許久,似乎在計劃撮合她哥哥與上海一位姑娘;正巧那姑娘與葛太有點交情,便想沾葛太光,讓葛太兩邊說和。”
香港地界上的女眷沒幾個與葛太無人情往來,愛說道她,說起她是也沒有不帶著三分敬畏的。即便明知道喬太太與她有點陳年舊恨,喬太也只敢背後吱兩聲。近兩年來漸漸背後都不敢吱聲了,那些個太太們也都不忌諱在她面前提葛太。
另外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