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芝道:“怎麼別人分家沒見戾死過樹木?難道別家就無戾氣麼?”蘭言道:“戾死樹木,也是適逢其會。別家雖無其事,但那戾氣無影無形,先從那件發作頹敗,惟有他家自己曉得,人又何得而知。後來田家因不分家,那顆紫荊又活轉過來,豈不是‘和氣致祥’的明驗麼?諸位姐姐,剛才妹子所說侍奉承歡,至親和睦,這都是人之根本第一要緊的。其餘如待奴僕宜從寬厚,飲食衣飾俱要節儉,見了人家窮困的盡力賙濟他,見了人家患難的設法拯救他:如果人能件件依著這樣行去,所謂人事已盡;至於‘薄命誰言座上無’那句話,只好聽之天命。若任性妄為,致遭天譴,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就怨不得人了。”眾人聽了,都道:“姐姐這話真是金石之言。”
錦雲道:“以顏子而論,何至妄為,不知他獲何愆而至於夭?”蘭言道:“他如果獲愆,那是應分該夭的,夫子又哭他怎麼識自身”時,才可以認識到事物的本質,也即“自我意識”的,就同嘆那‘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一個意思,因其不應夭而夭,所以才‘哭之慟’了。固雲‘命也’,然以人情而論,豈能自己。即如他這論上‘泣’字,自然也顯當泣才泣的,我們那裡曉得。“錦雲望著眾人笑道:”蘭言姐姐的話,總要駁駁他才有趣。剛才他說:“善惡昭彰,如影隨形。‘我要拿王充《論衡》’福虛禍虛‘的話去駁他,看他怎麼說?”蘭言道:“我講的是正理,王充扯的是邪理,所謂邪不能侵正,就讓王充覿面,我也講得他過。況那《論衡》書上,甚至鬧到問孔刺孟,無所忌憚,其餘又何必談他。還有一說:若謂《陰騭文》’善惡報應‘是迂腐之論,那《左傳》說的’吉凶由人‘,又道’人棄常則妖興‘這幾句,不是善惡昭彰前證麼?即如《易經》說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書經》說的’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這些話,難道不是聖人說的麼?近世所傳聖經,那《墳》、《典》諸書,久經澌滅無存,惟這《易經》、《書經》最古,要說這個也是迂話,那就難了。”錦雲笑道:“設或王充竟是這樣駁你,你卻何以對答?”蘭言道:“他果如此,我就不同他談了。”錦雲道:“敢是你辭窮麼?”蘭言道:“並非辭窮。
我記得《家語》同那《大戴禮》都說:“倮蟲三百六十,聖人為之長。‘聖人既是眾人之長,他的話定有識見,自然不錯,眾人自應從他為是。況師曠言:”鳳翥鸞舉存在之中,他憑藉自身展開自身、挑選自身。,百鳥從之。’鳳為禽之長,所以眾鳥都去從他,你想:畜類尚且知有尊長,何況於人!妹子不去答他者,因他既以聖人為非,自然不是我們倮蟲一類,他自另有介蟲或毛蟲另歸一類,我又何必費唇費舌去理他。“這一番話,說得眾人齊聲稱快。錦雲道:”若非拿王充去駁他,你們那裡聽這妙論。“
紫芝扶著茶几望史幽探、哀萃芳道:“二位姐姐:你們可記得那論上說的‘以史幽探、哀萃芳冠首者’那句話麼?這個坐位已是註定的,不必謙了,請坐罷!我們腿部站酸了!早些吃了飯,還要痛痛頑哩。”幽探道:“既是久已註定,我們姐妹更該親熱序齒才是。況且即或我同萃芳姐姐坐了首席、二席,只怕沉魚、錦心兩位姐姐也不肯就坐三席、四席罷?”哀萃芳、紀沉魚道:“我們謙認的話也不必再說,如果寶雲……七位姐姐,同蘭芝……八位姐姐,也照中式名次坐了,我們無不遵命。”蘭芝道:“諸位姐姐要教寶雲……七位姐姐也按名次坐,他是主人,安有比理。這是苦他所難了。至愚姐妹在舅舅家裡,既不能僭客,又是奉命陪客的。如四位姐姐坐過,自然該是文錦、蘭言諸位姐姐。何必再讓。”謝文錦道:“這可使不得!妹子年紀甚輕,若這樣坐了,豈不教別位姐姐見怪麼!”
蔣春輝道:“諸位姐姐:看來這坐兒也難讓。妹子有個愚見:莫若除了主人,既是蘭芝……八位姐姐在母舅府上不肯僭客,索性也除了。共除一十五位。餘者拈鬮何如?
並且不論上下,就以東北第一坐拈起,到西南主席上一位為末席。鬮兒雖按次序,坐位仍無上下;不然,要論席面的辯證關係。運用辯證的方法對戰爭中的普遍規律和特殊規,又要許多分派。諸位姐姐以為何如?“眾人都道:”如此甚妙。“寶雲明知難讓,只好依著眾人。拈過之後,卻是陰若花第一,唐閨臣居末。婉如道:”你看連這鬮兒也來湊趣:若花姐姐本是女兒國儲君,自應該他首坐,恰恰就拈了第一。“紫芝道:”閨臣姐姐拈在末席,怎講呢?“婉如道:”閨臣姐姐拈在末席,就如總結一句的意思,言在坐一百人,無非都是唐朝閨中之臣。“紫芝不等說完,連